[那些盛世的特征]盛世谋臣

  我所认识的当代传媒,常常只是扮演着一台大型复印机的角色。   近年来,被复制最多的词之一是:盛世。   盛世是什么样子,或者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样的问题难有定论。不过好在老祖宗曾经阔过,所以,不妨让我们翻开盛世大唐的一页历史,打听一下盛世所呈现的那些特征。
  特征之一:盛世多危言。
  贞观四年,唐太宗要修一座宫殿,张玄素表示反对,而且语出惊人:陛下如果修这座宫殿的话,就要像商纣王一样天下大乱了。
  贞观七年,唐太宗想要出游,大臣进言说:这可是秦始皇干的事,尧舜可不会这么做!
  这样讲话,如果不是“别有居心”,也至少有些小题大做了。而唐太宗竟然乐呵呵地接受意见,而且给予赏赐。
  真正的盛世是听不到盛世赞歌的。大唐的权力中心,始终保持着冷静与平和,甚至是谦卑――这是构建一个盛世的基石。而当安禄山的一番蜜语,说得玄宗和杨贵妃喜不自禁时,大唐的盛世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特征之二:盛世多穷官。
  唐太宗提倡俭约,而唐朝的官员们居然真的照做了。
  唐朝的户部尚书戴胄,住房简陋,连祭祀祖先的地方都没有;尚书右仆射温彦博家里没有正屋,死后只好把棺材停放在厢房里。
  唐朝的中央政府秘书长岑文本,家里的住房矮小潮湿,连蚊帐都没有。有人劝他置办产业,他说:“我本来是一个平民百姓,靠着读了几天书,坐到今天的位子上。拿国家的薪水,我都担心拿得太多了,还置办什么产业呢?”
  宰相魏征家也没有正房。魏征有一次生病时,唐太宗正在建一座小殿。看到魏征住宅简陋,太宗就把自己建宫殿的材料,让给魏征盖了正房。
  唐朝的君臣真够寒酸的。但这份寒酸,成就了大唐盛世最恢弘的气度。那时想进犯中原的异族,看到唐朝部长的破房子,也会望风而逃的。
  特征之三:盛世多文豪。
  当代诗人余光中这样赞李白: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这个赞语是贴切的。一个大时代由一位大诗人来做代表,是最合适不过了(李白虽然自以为不得志,但他是历史上混得最好的诗人了),更何况李白并不孤单。
  一千多年后,以文化人身份进入官场的龙应台,说出这样一段话:“一个社会要有一定的素质和成熟度,才能允许纯洁的文人进入体制里头,”龙应台本人只是做了文化局的局长,而唐朝的白居易被贬到九江市做了副市长,就发了一肚子牢骚。李峤、贺知章、王翰、王维、杜甫都曾在中央政府任职,唐朝的大多数诗人都有入仕的经历。唐朝的官文上,传递着光耀千古的名字和光耀千古的诗篇、散文、书法,那是盛世大唐最“奢侈”的景象。如果今天把有的文件送一份给唐人学习的话,唐朝人会咋舌的。
  唐朝宽容的政治气氛,造就了一个文化的鼎盛时期。正是唐人的宏大的建树,确立了汉文化的中心地位。它使得此后近千年的异族入侵,都不过是操纵着金戈铁马,来向华夏文明投诚。
  特征之四:盛世多史实。
  唐太宗在玄武门发动兵变,杀死自己的兄弟夺取了皇位。对这件事,唐太宗一直耿耿于怀――他在担心历史会怎样记录这件事。有一天,他忍不住把史官叫来,亲自查看记载。史官记的是:太宗弑兄篡位。唐太宗黯然。旁边有大臣小心地试探:是不是改一下?太宗仰天长叹一声说:据实而栽!
  唐太宗的这一声叹息,实在是忠厚,但却是盛世大唐的一个有力的注脚。当唐人传读史书时,翻到最高领袖的这一页不光彩记录,他们的目光,骤然问变得平静安然――那是一个社会面对真相时特有的坦荡与淡定。大唐的天空,没有因为这一片云彩而阴霾密布;相反,只会更加寥廓、澄明。而当后世的权势者篡改一段历史,像使用一块抹布一样随意时,大唐的盛世,即成绝响。
  特征之五:盛世多美德。
  史载,唐太宗曾经释放监狱中的囚犯,许他们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年节过后,全体被释放的囚犯回去服刑,无一逃匿。贞观四年,全国被判死刑的一共只有29人。大唐的国境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商旅出行不用带干粮,随便走进哪一家,就会得到一席丰盛的款待。商家的店铺可以不用看护,顾客自己进入店内挑选商品,然后留下钱走人。
  公德来自于政德、官德。权力的中心,总是正义与美德的源头。唐太宗是历史上少有的心怀博大、人格健全的皇帝之一。这种人格,辐射到整个贞观时代,官员和老百姓就自觉地变成道德楷模。今天的社会学者有时过分强调体制,这是另一种“大一统”式的论断。须知同样的体制,由不同的人来实践,就会有天壤之别。而伟大的体制,终究是要发端于伟大的人格。
  重读唐朝的一页历史,一个盛世王朝的远影,依然让人神往。在历史的旅途中我们丢失了很多,践踏了很多。在今天,重新作一番抉择取舍,是有补益于当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