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元换得谁“如愿”】资金数千万元

  做事,就怕出格,怕多走那么一步。   从报上读得消息,谓武汉市决定投资千万元修缮黎元洪墓。方案是:“七十三年来一直背朝武汉大学的黎元洪墓,有望于明年(2009年)实现180度转身,由坐北朝南改成坐南朝北,遥望武汉大学。”
  千万元之投资,就买来一座墓地大转身?我始而惊,继而忧。
  忧的倒不在人物误判上;相反,今日还他老人家以公正,消除种种不堪的过往评价,对头。尽管结束漫长封建王朝历史的“中国华盛顿”殊勋,轮不到他,只有孙中山担当得起,但是,在决定民族命运的黑白大搏斗中,一个人没有鼓动风潮的自觉于前,却有追随洪流的行动在后,大节终究不亏。他不仅于枪炮声中出任武昌首任都督,且嗣后对袁氏复辟取“不合作主义”,一俟袁亡即出任总统恢复约法,件件属实。至于坊间讥其起义之际惊惶失措,有“床底下拖出个黎元洪”的说法,据在下研究,终无实据,耳闻而已。
  不是总设计师也是大操作师,怎奈长期视同“北洋军阀”,近乎妖魔化,令有识者每读史至此顿感困惑。难怪进入新时期,言路一开,从家乡父老到各地学者,鸣不平之声四起。洗却污秽,英雄重光,乃大好事。
  怕只怕再往前多走一步。凡事皆有度,好事、喜事也一样。
  不知是哪位高官名士出的高招,但其思路却是一望可知:既然纪念的是英雄,而且曾经饱受了委屈,就大兴土木,甩出千万元修墓得了――这就多走了一步;这一走,就“走;样”了。要知道,理性的纪念,从来不是“丘垄必巨,香火必盛”,而是总结前贤生平得失,高扬其积极精神,拓展其进步业绩。
  唯其如此,世上很多伟人、英雄的陵墓,原本是极其的简朴。我忘不了前辈记者朱启平的名篇《伟大的平凡》。它记述的也是军旅出身的总统――戴高乐的墓地。它坐落在将军的故乡科隆贝,挤在教堂旁的村民墓地内。戴氏“父女二人的遗体,在这教堂的坟场上,真正是只占了一席之地,而且是在角落里。就在这小小坟场中,有好几个墓是大理石砌的,比将军父女之墓讲究多了”。如此墓地,丝毫没有亵渎了民族楷模倒是让纷至沓来的各国游客更为肃然起敬。作者的感悟是:“原来,一个人的尊严,一个人的品德,是可以用这样简朴平凡的安排来表达的!”
  原来,纪念就是扩墓,隆重只在“烧钱”,但并非唯一选项。完全可以推出更务实的选项:开个实事求是的追思会,出些言必有据的论著,对现有陵墓则稍加修葺维护即可。总之一句话,重精神,轻物质,不扰民,少花钱。难以不烧,却可少烧。“烧”而至于一千万元,那是何种概念?它在有的贫困地区就是全县民众辛苦打拼一年的经济积累,方圆百里多少扶危济困、兴教办学的烦难事等着据以化解。大笔一挥开销掉,如解缙所说“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纳税人该皱眉头了,喜事也许真的变忧了。
  “那么,可别忘了,陵墓转向是为了遂黎公之愿。”前贤遗愿,岂容忘却?据报载,早在“1928年,曾捐款修建武汉大学体育场的黎元洪,希望死后葬在武汉大学内却没能如愿,后来30年代墓地最终被建在背对武汉大学的土公山南坡上。”然而,即使牢记,不等于照办。经过“真理标准”讨论的我们,再也不可把什么贤哲的“愿望”都奉为纶音佛语了,需要“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不是连毛泽东的都来不得“凡是”吗,遑论其他乎?
  事实上,黎元洪希望葬在武汉大学内这一点,当时就被国民政府否定了嘛。武大校园濒临东湖,环抱珞珈,美艳几为海内学府之最。倘若放进座陵墓,真叫煞风景了。今天如果旧愿重提,划出千万元巨资,真叫不问苍生问鬼神了。
  不过,一转念,逝者生者,愿望或可相通也说不定。听说重修刘禹锡的“陋室”花了一千万,扩建周立波故居则为六千万……烧钱烧不停,文化忙搭台,也许就“如”了什么人的树政绩、揽游客之愿哩。
  管窥蠡测,也许事情被我复杂化了,但也许事情本来就这么复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