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会害怕拒绝 [我们为什么拒绝]

  有一年秋天,我和同县的十来个贫困大学生被告知:某羽绒服装店将免费赠送给我们每人一件羽绒服,并要求我们于某日某时之前务必赶到该店。大家都很高兴,想到很快就会拥有平生第一件羽绒服,我们甚至兴奋得睡不着觉。
  真是望眼欲穿呀,好歹盼到了那一天!我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发现大家都早到了,此时正穿着羽绒服说笑呢,好不风光!我马上说明来意,店老板为我准备了一件波司登羽绒服。我摸着那柔软滑腻的料子,竟一时出神儿。等老板大声地提醒道:“别摸脏了!”我才回过神儿来。于是马上穿上,禁不住向着老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老板没有任何表情,顾自忙他的事去了。我笑眯眯地走向“队友”。
  噢,由于把心思全放在了羽绒服上,我竟忘了介绍一下这里的环境。我们十几个人正站在店门口,在我们的前方是一个简易的舞台,此时还没完全搭建好。舞台正上方是一条幅,上书:“热烈庆祝开店十周年,特赠寒门学子名贵羽绒服”。舞台周围还用气球拉着几个条幅,有的写着“庆祝开店十周年,全场九折”,有的写着“品种齐全,质量过硬”,有的写着“包退包换,信誉至上”……舞台再往前是一条马路。时间还早,行人稀稀拉拉,但他们无一不向我们投来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我们大家说说笑笑,互相展示着自己的羽绒服,竟没有了固有的羞怯与自卑。
  搭舞台需要两根柱子,老板冲我们嚷道:“傻站着,要白拿呀!”显然他意识到什么,稍微收敛了一些,继续说,“给我拿两根柱子,在那儿。”我们先是一惊,随后我和几个男生迅速跑过去。我们抬起来,非常小心,生怕弄脏了才穿上的羽绒服。但老板竟又发怒了,嚷道:“别弄脏了我的羽绒服!左边的那个同学,你……”说的正是我!我忙压低头,在身上看了一下,果然有一块儿灰尘斑迹。但仔细看,又好像是放置时暴露所致。我想辩解,但同伴用坚定的目光阻止了我。然而,我的脑子不能不想。我突然发现,刚才那句“别弄脏了”似乎大有深意,继而“白拿”的隐意让我愤怒。什么兴奋,全消失了。
  规定的时间到了,行人也多起来,已有不少人在舞台前驻足。但仪式还不开始,似乎在等什么。跟我一块儿搬柱子的同伴开导我说:“忍!我们已上大学,应该看透这一点。我来时,母亲流着泪对我说,一定要穿着羽绒服回家,并让她摸摸――她是个瞎子。我‘嗯,嗯’地不断向她保证,后来我也哭了。”说着,他的眼又湿润了。大家沉默了。其实,大家背后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来了一辆轿车,下来两个人,一个拿着话筒,一个背着摄像机。我认得,拿话筒的是县电视台主持人。老板阴郁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迎上去,握手,笑谈……扛摄像机的那人一会儿转到左边,一会儿转到右边,照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个女生小声地说:“刚才他还骂他们呢!”我们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他们。我的那个同伴似乎也愤怒了:“我早想到有这么一套了。”照完后,老板吩咐我们走上舞台,我们就凌乱地站到上面。老板向我们现出怒容,但声音仍可亲可敬:“站成一排啦,电台要给你们拍照了。”经过老长一段心理抵触,我们终于站好。于是礼炮齐鸣,掌声四起。记者们也忙得不亦乐乎――左拍右拍,上拍下拍……我扭头看一下同伴,已有女生呜咽了。
  经过大约10分钟,记者们高兴地离开了。老板兴奋地打了一个手哨,走向我们。他叫人提来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的兜子,放在人们面前。然后老板说:“这是我给你们的羽绒服,把身上的脱下来吧。”一个女生不假思索地说道:“不是我们身上穿的吗?”
  “那400多呢。”老板说,“贫困生怎么能穿400多的羽绒服呢?”说完,他同其他店员笑起来。
  我的那个同伴愤怒地拉开拉链,眼珠子瞪得吓人。脱下后,他甩给老板,什么话也没说,哭着走了。
  随后,我和另外几个同伴,也甩下他们的羽绒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