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是什么意思 [没有真相(外一篇)]

  年近九旬的吴冠中在接受采访时,话语还是那么尖锐锋利。记者李怀宇问他潘玉良的故事。他说:潘玉良我很熟。她是很好的人,但是画卖不掉。我们在吹“世界名画家”呀,像这样的画家在巴黎不知有多少。客观地讲,潘玉良的画不算好,格调不高……潘玉良一直在法国,画得不好,卖不掉,就用宣纸画裸体,也很庸俗,华人或是朋友买她的画。她的生活很困难,住在一个贫民区的楼上,在五楼。自来水只到四楼,五楼是加的楼,没有自来水,我星期天去玩儿,帮她提水(笑)。她人非常豪爽,好像男的一样,心地很光明,画稍微俗一点,但是人很好。很多电影、电视说潘玉良怎么怎么样,著名画家、奇女子,吴冠中只有四个字:胡来,胡扯!
  关于徐悲鸿,吴冠中更不客气,他认为中国的美术水平很低,老一代的科学家或者学者,有的人是美盲,相当多的人从来不接触美。这里面,徐悲鸿是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在一个很重要的岗位上,只提倡现实主义、写实主义等,对美完全不理解。徐悲鸿可以称为画匠、画师、画圣,但他是美盲。他的力量比较大,在美术界起主导作用,因此把审美的方向给扭曲了。
  可能是吴冠中岁数大了,已无所忌讳;也可能是,他急着要把一些他认为的真相告诉后人。再过七八十年,我们这些人都走了,人们如何评价我们?那些曾经掀起过浪头的人,后人如何评价他们?比如韩寒、郭敬明,会不会被当成传奇来大肆宣扬?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张竞生写过《性史》,到了90年代,忽然一下子成了被埋没的英雄,好像受尽了委屈,历史应该还他清白,《性史》也成了奇书。幸亏他同时代的一些人还活着。施蛰存曾对陈子善说:此书(指《性史》)有招摇撞骗之嫌。此书显然受当时西方正盛行的弗洛伊德等人学说的影响。这类书在西方也出了不少。张竞生此书轰动三四个月后也就过时了。
  经过时间的沉淀,有些人和事成了符号。凡是被符号化了的东西,一定是经过了打磨的,丧失了部分真实甚至被篡改。吴冠中1936年在国立杭州艺专学习期间,教师有林风眠、吴大羽、潘天寿等,学友则有朱德群、赵无极、苏天赐等。他是亲历者,跟这些人没距离,因此,他有能力把符号化的东西还原部分或全部真实。
  吴冠中和赵无极、朱德群在艺术上有相近的志趣,水平也相差无几。1950年,他从法国归来,准备参与伟大的建设,不久却被下放到农村劳改,对着青天黄土,准备开荒。这时候,周恩来请了一些国际上有名的华人回国参观,赵无极也是被请之一。一个是尊贵的客人,一个成了罪人。这是空间上的“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其实时间上也存在此类现象。时代变迁以后,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披上了光环,被尊崇膜拜,以符号的形式忽悠后人,虽然这也许非当事者本人的意愿。
  我们身后几十年,自己会被篡改成什么样子?因此,多几个像吴冠中这样长寿的人是件好事。他不是揭发你,只是还你原貌。
  
  柏杨不和李敖斗
  
  以柏杨之锋利,若跟人辩论起来,怕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可他从没跟李敖打过笔仗。
  有个记者问柏杨的遗孀张香华:对柏杨先生的观点,也有许多争议,台湾的李敖就公开地批评过柏杨先生的观点。对这些观点不同的意见,柏杨先生是怎么回应的呢?张香华说:我们夫妇都不谈李敖,我们是得罪不起他的。他那张嘴太能讲话了,况且他还有一个女儿,嘴巴也是那么厉害,所以无论是他怎么批评柏杨,柏杨都是任他去讲,而从不发表自己的回应。因为我们实在是得罪不起他。
  读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与《中国人史纲》,言辞多有激愤,指向的却是一个群体,鲜有个案式的特定对象。而李敖的文章,多指名道姓,看似快意恩仇,酣畅淋漓,但不知被指名道姓的人作何感想。
  好斗的人,在斗争中可以获得快感。他们越斗越勇,一往无前。敌人越抵抗,他们越兴奋,不达胜利绝不罢休。跟他们斗,其实就是付出相当多的精力和时间陪他们玩儿。
  张香华的话很实在。她没有上升到什么春秋大义,也不喊空洞的口号,明告诉你:我得罪不起你。惹不起,躲得起。无论怀着多高尚的目的,和好斗者的长时间纠缠,都会陷入辩论的泥淖,沦为意气之争。这就像两个赤膊滚在一起的小孩子,没有谁比谁更高尚,除了沾一身泥巴,不会有其他收获,尤其得不出谁是谁非的结论。这种辩论,一介入你就先输了。柏杨不跟李敖斗,也算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