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黑恶势力”经过了“原始积累”,已成气候,早已不是解放前“上海滩”那种打打杀的“黑恶势力”,也早就不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青少年犯罪团伙那样的“黑恶势力”了。根据笔者的研究,如今的“黑恶势力”大致有以下十个特征:“黑社会性质组织”发展的丛生性;组织成员发展的稳定性;犯罪组织发展的规范性;犯罪方式发展的成熟性;犯罪手段越来越趋于多样性;犯罪经济发展的雄厚性;犯罪越来越职业性,在当今我国的黑社会性质组织中,以公司形式存在的占大多数;社会危害性越来越严重性;与境外黑社会组织有相互勾结发展的连动性;组织头面人物越来越向权力层渗透。其中,“黑道”向“红道”的渗透是当今黑恶势力发展最重要的一个特点。
公安部消息,全国“打黑(黑社会性质犯罪)除恶”专项斗争开展3年多来,公安机关共侦办涉黑案件1267起,打掉恶势力13,000多个,抓获犯罪嫌疑人89,000多名。其中,公安机关摧毁盘踞在建筑工程、矿产开采、交通运输、批发市场等领域的涉黑组织400多个,扣押涉黑资产40多亿元。成绩如何?当然是十分引人注目和显赫。然而要问被打掉的“黑恶势力”占应该打掉的几分之几?是多数、少数,还是极少数?恐怕没有人能回答出来。我的看法是,“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尽管已经开展了3年多,但被打掉的仍是少数,远没有除尽,专项斗争远没有打上句号,没有一个穷尽期。
那么在一些地方,“黑恶势力”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养得如此又肥又壮呢?
原因之一:“黑恶势力”已经找到了适合中国国情的最佳发展途径。为了更好地犯罪,更好地通过黑社会犯罪形式去攫取更丰厚的不义之财,为了壮大黑社会势力,为了避免受到法律对他们的惩罚,就以金钱贿赂,色情引诱等手段,采用“打进去拉出来”的方法,拼命向“红道”渗透,在权力层物色其代理人,寻找红色保护伞,使腐败了的掌权者为自己服务,并利用权力的支持获得各种政治头衔和红色荣誉,身份由黑变红,身价徒增百倍。
这种“黑道”向“红道”的渗透和“红道”为“黑道”的“保驾护航”的最后结果是:“官黑共生”和“官黑一体化”,从而使得一些地方的权力者对“黑恶势力”不想打、不敢打。因为一打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就会涉及到自己,涉及到同伙,甚至涉及到权势更高的、自己力量又够不着的官员。譬如,在重庆的这次“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落马的官员就有土生土长、根深叶茂、被曝拥有上亿元人民币资产的“内鬼”――司法局长文强,以及公安局副局长彭长健、交管局局长陈洪刚、副区长赵文锐、检察院第一分院副检察长毛建平、经侦总队总队长陈光明、煤矿局副局长王西平、下面的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徐强等人,一般的权力者对这些“地头蛇”根本就不敢动,要动也动不了。
原因之二:一些地方的“地方诸侯”依赖于“运动式管理社会”。不能不说,像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这样敢作敢为的“地方诸侯”并不太多。薄熙来具有以下这些优势:他是“外来和尚”,去重庆不到两年,没有根深蒂固的地方利益纠葛;他是执政党的政治局委员,位高权重,说话无人敢不听;官场人脉深,说调谁就调谁,能在全国调精兵良将;中共元老之子,有“红色家族”做背景,一般黑腐势力真还奈何不了他;有敢做敢为之特征,快刀斩乱麻,干净利索,其工作之魄力、人格之魅力,一般领导干部还真赶不上。
但薄熙来只是个例,更多的是一些“地方诸侯”已经习惯于平时“不勤政”、“不作为”,单等“养肥了再宰”的所谓“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时出政绩。对中央政府来说,专项斗争是一种社会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累积后不解决又不行、因而不得不为之的治政方法。然而对于这些“地方诸侯”来说,实属“管理失职”和“管理渎职”的性质了。的确,我们的社会已经太习惯、太依赖于这种“运动式管理社会”的方式了。
原因之三:“黑恶势力”有较广泛的社会基础――“游民层”,因而不乏后来人。所谓“游民层”,指的是没有正当职业,闲散于社会之中、难以安置、缺乏管理、流动性较大,带有一定的流窜性、容易产生社会治安问题的高危主体。当代“游民层”有四大来源:(1)“两劳”释解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2)来自农村的失地农民;(3)城镇失业劳动者和下岗人员;(4)被开除学籍、退学或者辍学的“低层次青少年”。这部分人的特点是:文化素质低;社会生存能力差;基本生活得不到保障;自己本身权益曾受到侵犯;在亚文化环境中生存,容易滋生反社会情绪;抵抗各种利益诱惑能力低下。大量调查表明,在黑恶势力发展的各个阶段,都存在弱势人群由“弱”转“黑”的现象。社会矛盾激化,社会公正缺失,弱势群体人数剧增,客观上为黑恶势力的产生与发展提供了土壤,也很容易被黑恶势力“俘虏”。譬如,很多城市都不乏黄赌毒泛滥的“地下黑色经济区”或“灰色经济区”,“黑社会势力”最容易在“地下黑色经济”中滋生蔓延,“黑恶势力”也最容易在“灰色经济区”发展壮大,因为生计和诱惑,“游民层”就很容易成为“黑恶势力”控制下的成员。
总之,以上就是“黑恶势力”为什么在短时间内能养得又肥又壮的主要原因,也是“打黑除恶”艰难之所在。若是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要在短时间内解决“黑恶势力”,将是非常困难、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