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文艺轻骑兵――青海灯影戏:青海灯影戏大全皮影戏

  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域一般都有其代表自己文化传统和文化特质、并有其文化内涵和相应表现形式的文化艺术品类。它们不仅从文化传统的深层内涵上具有其显明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而且在艺术形式的外在表现上也具有时代特征。它们往往以貌不惊人的原始表象在民间流传,被粗浅的外表所掩盖而不为人们所垂青,任其自生自传或自生自灭,恰如那山谷的幽兰,旷野的山花。青海灯影戏便是高原民族民间长期盛开的幽兰、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传统文化之山花。
  
  艺 术 审 美
  
  青海灯影戏小巧平凡,但它那文化蕴藏的丰富性、表现形式的灵活性、艺术活动的普及性,均有其独特的优势。它以民间班社形式开展艺术活动。一般每班五人,演员(把式)、上手、中手(控场)、下手、箱主各一人,队伍短小。所有皮人、乐器及其他应用物品集装两箱,一只毛驴即可驮运,轻便灵活,驮运方便。常年活跃在城镇、农村、山区的沟岔深处,为那里的群众提供精神文化产品,堪称“高原文艺轻骑兵”。
  青海灯影戏的皮人造型属秦晋皮人范畴。用当地黄牛皮刻制而成。在刀法和染色上又具有青海地域特色。皮人正反两面纹路图案雕刻一致的刀法效果、大块概括和精细镂空等雕刻技法,使皮人具有实用和工艺两性兼备的形象美;那原色和间色相配的渲染既具有强烈的色彩对比,又显其极度和谐而获得绚丽和明快的色调美。加之皮人各部位概括与夸张的设计手法,使皮人整体显现出生动灵活的形体美;那肉脸和净水面部的人物形象刻画,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人物造型,借鉴秦腔而又别开生面的脸谱设计,塑造出的各类人物又是那样栩栩如生、性格突出、忠奸分明。使皮人既具有外在的形象美,又具有内在的气质和秉性美,生发出强烈的诱惑力度,从而在光影视觉艺术上获得特殊效果的美学价值。所有这一切都使青海皮人极具青海高原人民豪放、阳刚和耿直的民族性格特征。
  与特定人物和环境相配合的道具,大则如海洋、宫殿楼阁,小则如亭台、桌椅;动则如飞禽、战马、车辆;静则如花卉、盆景,无一不突出其设计构思的精巧和想象的空间,形成典型环境气氛对人物身份和性格的陪衬,充分体现了道具特有的功能。从而使那一部部的戏剧场景得到准确的体现和快速而有效的转换。尤其是那一幕幕的大型神话故事,其上天下地、腾云驾雾的空间变化更是一般戏曲舞台不可能具备的虚实结合的场景效果,使观众如身临其境。
  青海灯影戏的音乐极为丰富,也相当成熟、完美。那丰富的唱腔板式和多变的板路组合是为灯影戏所独有的,又是独一无二的。慢板如“大开板”、“顿死归”;快板如“飞板”、“阳腔”、“段儿”;中板如“阴腔”、“杂腔”。各种板式相互转换又谐调自然,灵活多变又紧扣人物性格和感情的变化。或威武刚毅,或欢快愉悦,或阴险奸诈。各种人物的喜、怒、哀、乐都描绘得恰到好处,表现得淋漓尽致。凡此种种,无一不运用音乐的手段去完成,从而获得动情感人的听觉艺术效果。
  青海灯影戏中有一个常见的现象,那就是以最直接的强化手段采取最能体现人物身份与性格的青海民间音乐加以渲染。如仙家神道的“道情”、杂角差役的“民间小调”、青年男女的“花儿”。这些戏曲音乐领域之外的音乐品种也为灯影戏所采用,尽管它们是稍纵即逝的片段,但也是一首完整乐曲中极富韵味的色彩音。从音乐的总体风格看,也是协调的、统一的。这说明青海灯影戏音乐又具极强的包容性和适应性。这种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广为容纳的宽广赋性,却又最贴近高原人民的秉性和欣赏情趣,也最能充分表达当地人民群众的心理审美需求。
  唢呐曲牌,又是青海灯影音乐的重要组成篇章,也是青海灯影戏使用最为频繁的牌子音乐。皇帝上殿,“交天翅”的威武雄壮;点兵列队,“大摆队”的热烈有序;“紧腔花”和“北调”的特殊韵味等等,都烘托和渲染了特定环境的特有气氛。而“三元帽”的代言叙事,却又以一曲简单的牌子省去了许多重复的过场情节。因之,唢呐曲牌的烘托气氛的功能、代言叙事的功能、阅看文书的功能、特殊声象效果的功能,使青海灯影戏在表演上既有声有色,又加快了节奏,且一目了然。
  青海灯影戏的乐队,其文场只有弹拨的小三弦、拉弦的四胡和吹管的竹笛三件乐器。与大剧种的乐队相比,无疑是短小而精悍的。随着板头击乐的余音,首先出现的是四胡的旋律,然后是竹笛和小三弦的次第出现。三件乐器虽是齐奏而各有处理,旋律统一而又有加花和省略。那层次分明的旋律,既有外在的清脆,又有内在的厚密。清新之中见雄浑,细腻之处显丰满。如果把大型剧种多层次的乐队比作浓装艳抹的贵夫人,那青海灯影戏的乐队则无疑是娇小的村姑。
  最能体现高原戏曲粗犷和刚健风格的便是乐队中的武场大三件击乐器了。密集清脆、紧慢交替的板鼓,低沉浑厚、慢速均匀的大勾锣和连绵起伏的镲,交织穿插在雄厚的乐章中,快速多变的“三起三落”,慎密严谨的“豹子头”等板式,恰似大戏秦腔的派头和韵味。它的音乐的整体表演是通过演员叫板、板头击乐、伴奏旋律和唱腔交替出现来完成的。其程式的严谨、套路的多变、伴奏对唱腔天衣无缝的衬托等多种音乐手段的运用,强化和丰富了灯影戏的艺术感染力。那明快热烈、流畅活泼、抒情婉转和激越、酣畅的演唱和乐队的伴奏以及锣鼓的渲染,鸣响在山区、农村、庙会、物资交流的会场、冬季漫漫长夜的农家庄户院落之间,把传统特定的节日和民俗活动的特有氛围升华到了令人心醉的程度。高原的子民们似乎闻到了中华远古文明的气韵,窥见了先民们的历史足迹,尝到了历代精神文明的甜果,受到了传统文化的熏陶。它的文化底蕴渗透到群众精神世界的空间,散发出适应时代特征的精神文明。小小的灯影戏把人们带到了远古的年代。
  构成灯影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的剧目,其内容和题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剧目体系。除了与一般戏曲艺术共有的历史剧、神话剧、生活剧和取材于民间故事和传统的杂剧外,为灯影戏所独有的“窝窝戏”,以其朴素的民间气息和强烈的民族性格成为灯影戏剧目的重要内容,为群众特别喜爱。还有那些连唱多日的大传连台戏更加拓宽了灯影戏的剧目范围。至于上世纪50年代兴起的现代戏,更使灯影戏进入了一个历史发展的新阶段。所有这些灯影剧目中原始的口传脚本,或经过整理的改编本、新编本等,都蕴藏着丰富的道德内涵,我们民族性格中热爱自由、勤劳勇敢、忠君爱国、孝亲尚贤、敬老扶幼、除暴安良,以及追求婚姻自由、择婚不惟富贵、交友崇尚正义等等优秀的道德品格尽在歌颂宣扬之列。那朴实的思想性、人民性,优秀的传统伦理道德观念,渗透到所有的剧目之中,为高原人民所喜爱。加之演员通俗易懂的戏剧语言,程式化的通用、专用唱词的套用,手脚并用的表演,不论如何复杂的故事,尽现五尺屏幕之上。
  综上所述,青海灯影戏就是通过美术的手段、音乐的手段、文学的手段、表演艺术的手段,形成了综合的艺术整体,创造出美的艺术价值。同时它接纳吸取了中华传统文化和高原地域自然风貌的精神灵气,那高地的坦荡、江河的奔腾激流、崇山峻岭的纵横挺拔,塑造出灯影戏整体艺术个性的朴实与健美、热烈与宽广。它朴实无华且丰富多彩,小巧精悍且引人入胜,平易近人却内涵丰富,从而成了高原这块广袤神奇文化地域上养育出的一种特别的精神文化之果。这也便是高原人民勤劳勇敢和坚毅豪放、聪明能干的性格在物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社会条件下对艺术的追求,是最吻合高原人气质与精神、并在特定社会生活条件下产生的艺术品类。
  作为西部高原历史条件下的特殊文化形态,青海灯影戏极大地适应了所处的环境和群众的审美意识,满足了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它不仅是祖国文化艺术园地中的一朵鲜花,也是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宝贵财富,而且也是认识和研究一个民族的文化窗口。
  
  遭 遇 挑 战
  
  上世纪80年代初,青海灯影戏在省、县文化主管部门的扶植下曾在影人雕刻、剧目创新、男女分腔、灯光运用、操作表演、乐队伴奏等各个环节上进行了大幅度的革新,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使灯影戏大大增强了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呈现出灯影戏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一阶段的革新措施却未能坚持下去,所有成果也未能巩固下来。
  与任何事物具有二重性一样,青海灯影戏毕竟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虽也有过辉煌历史,但无可否认也有它原始的、粗糙的一面。或许这是受高原地域总体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影响,或许是因为灯影班社组织的民间性和原始性,或许是由于艺人队伍文化、物质基础薄弱,使艺人的表演观念、意识、手段以及审美层次受到了限制,影响了灯影戏在整体表演上对更高的审美追求和现代表演手法的应用,因而制约了灯影戏自身的发展进程,使其皮人的部位结构、操作表演、脸部表情变化和声光效应不可避免地带有相当程度的局限性和技术上的粗浅性,甚至表演上的低层次,出现了艺术的成熟和表演形式落后的矛盾,严重限制了它的进一步发展、提高。在电子技术和高科技手段广泛运用的时代浪潮中,面对着各种现代文化手段、娱乐手段的日新月异,青海灯影戏的抗衡力是那样的力不从心与无奈。它曾经有过的光彩不再那样的闪亮,活动范围也不再那么广阔。无可讳言,这支山花的成长与发育受到了时代风雨的挑战。
  这一切除了青海灯影戏本身的原因外,更主要的是客观上失去了有力的扶植和浇灌。与其他较大的剧种相比,青海灯影戏从未进过现代专业圈,始终处于民间业余状态。因之它也未曾走向大型剧院,走向高层。这在客观上失去了艺术加工、革新提高和快速发展的条件。与此相反,内地许多省市如今拥有相当发达和繁荣的皮影戏文化,是由于1949年以后这些省市皮影戏及时地进入了专业殿堂,不仅组织建立了演出机构,配备了演职员队伍,且在影人的雕刻材料人物设计、造型、雕刻手法、现代色彩、声光电子技术的运用、表演方式及手法上的提高等各个环节上进行了长期投入和不懈努力,从而使原始、落后的皮影戏在艺术和表演方式上得以全面提高和发展,进入了现代文化手段的行列。他们不但出省,且经常被邀出国,被视为东方文化的精品,再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历史辉煌。不但获得了很好的社会效益,而且也有了很好的经济效益,成为强有力的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现代化手段。
  
  历史的期待
  
  如今,青海灯影戏在经历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一段辉煌历程之后已退出了省城、县城,退出了乡、镇,退缩到大剧团到不了的边远山区,以及那里的沟沟岔岔和极其狭小的地带,去适应那里的传统民俗,去满足那里群众的文化娱乐等社会需求。当今世界文化是全球化和民族化共存的时代,那么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背景下,在西部大开发的历史机遇中,如果青海灯影戏得到有力的扶植,凭着它原有的艺术基础,不但可再创辉煌,对新时期的民族文化建设做出贡献,而且也可使这种民族文化走向世界,成为整个世界文化的一个有特色的组织部分。反之,如果它今后仍然保持民间业余状态,得不到提高,不久的将来青海灯影戏只能是历史的遗迹了。
  诚然,各种文化形式和艺术品类是历史和时代的产物,为时代所选择,为时代所垂青。如果一种文艺形式在客观上失去了继续存在的价值和必要,让它自生自灭,那无疑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文艺形式形成和发展、消亡的一般规律,但从种种迹象来看,青海灯影戏本身具有的艺术优势和坚实的艺术基础,客观上还未失去它生存的土壤,也未失去它的群众和社会需求。一些偏远地区的群众,可以不看秦腔,可以不耍社火,但一定要看灯影。
  目前,新的发展文化的历史背景已经形成,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号角早已吹响,青海灯影戏有了进一步发展的历史机遇。我们在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大潮中,在开发西部和建设青海的历史机遇中,更应该重视和加强灯影事业建设,输于它新的血液,赋予它新的生命,使它焕发出艺术的青春活力。成为既属于传统,又属于现代,既属于民间,又属于专业的新型文化形态。让它既不失去民间的沃土,又走向舞台、走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从全国各地的灯影戏发展的道路来看,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青海灯影戏在新时期应有的光辉前程。
  
  (作者简介:青海省文化馆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