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的时候，高局长刚蒸完桑拿出来，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微闭双眼任凭按摩小姐冰凉、光滑的手指在头顶四处游弋。高局长皱皱眉，肥胖的身体微微挪了挪，没有理它。前两天，他才把手机的彩铃换成了“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般响两声对方就挂了。可今天这个电话很顽固，一直叫个不停，高局长不耐烦地抓起手机，翻开一看，立马坐了起来。“高局，你在哪儿呢？你们怎么派个孩子来开会？你快过来吧，新来的郑县长突然要参会。”电话里很是嘈杂，对方把声音压得很低。“我马上就到。”电话未挂，鞋已穿在了高局长的脚上。
打电话的是政府办小王。“真是个好兄弟。”坐到车里，高局长还在感慨，“平日的酒没白让他喝，关键时刻这不用上了？”昨天的会议通知也是小王下的，要求一把手参加。高局长问：“领导谁参加？”“付县长和……”“谢谢，改日请你喝酒。”小王话没说完，高局长就此打住，然后拨通了任副局长的电话：“任局，明天下午政府有个会，我到市里有事，你替我去开吧，在……”一切安排妥当，高局长还是一脸的怨气：他娘的成天价开会，过个礼拜也不让人安生，屁大点儿的事就调一把手，弄弄儿几个会就碰在了一起，我们又不是孙猴子――会使分身术……管他呢，都这把岁数了，忙活了一周，也该放松放松了……
怎么去了个孩子开会？高局长的脑子跟着车轮一起飞转，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再次拨通了电话：“任局，忙什么呢？你怎么没去开会？”他听出对方先是一愣，接着忙解释说：“邻县局里过来了几个弟兄，正在陪着他们呢，开会的事我可没敢怠慢，早安排好了综合股的梁股长去……”“安排好个屁！”高局长打断他，“怎么去了个孩子？”高局长愤愤地挂掉电话，准是又他娘的嚎嗓去了，不务正业的东西――从电话里隐约传来一个嗲声嗲气女子的歌声。高局长重重地把手机摔在座位上，这时，它不识时务地再次叫起来，里面传来任副局长的声音：“高局长，怪我，全怪我，梁股长他老娘在老家突然犯病了，他急着赶回去，就让他大学毕业在家待着的儿子替他去了，都怨我没安排好，我马上过去……”“不用了，你忙吧，我已经到了。”下车走进会场，高局长还不由得嘟囔了一句：屁事儿干不了！
会场已不再嘈杂，盯着签到的小王说：“你来的正是时候，会议马上开始。”又指着墙角的孩子说，“这就是你们派来开会的。”高局长顺手看去，孩子约摸十三四岁，怎么可能大学毕业呢？他走过去问：“你姓什么？”“李。”“谁叫你来的？”高局长更是满脸的疑惑。“梁彬哥哥。”孩子也是一脸茫然，“我正在楼下院里玩儿，梁彬哥哥急忙地跑下楼，他说他的游戏正玩儿到关键的时候，求我帮忙替他来开个会。一开始我死活不答应，我又不知道开什么会，我去了干什么？他说去了你只管坐那儿就行，什么也不用干，末了他还给了我10块钱，说算是补偿。并一再叮嘱我要在签到本上签上‘高大顺’的名字。”小孩歪着头不解地问，“怎么啦叔叔？你是谁？”高局长没有回答，脸色很是难看，摆摆手：“你走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回来。”孩子走出没几步，高局长又喊住他，“你夹的是什么？”“笔记本。”孩子返回来，“我来的时候路上买的，老师对我们说过，开会说的都是重要的事，一定要记清楚。”高局长脸一红，自己来得匆忙，还真没带笔记本，就说：“小朋友，把笔记本卖给我吧，给你10块钱。”“不用，梁彬哥哥早已给过了。”孩子把笔记本递给高局长，转身蹦蹦��跑了出去。
随着主持人“现在开会”的声音，高局长已经落座，他抬头看看，郑县长果然端坐在主席台正中。高局长似乎看见郑县长还盯了自己一眼，赶紧低下头去记笔记。可是，整个会议郑县长没讲一句话，直到快结束了，他才拿过话筒：“耽误大家一会儿，我说一件与本次会议无关的事。现在市里正在整顿干部作风，会风看作风，今天的会议通知的是一把手参加，下面，请工作人员认真清查，看哪些单位没到会，哪些单位来的不是一把手。”郑县长面沉似水，会场一下静得能听见相互的呼吸。不一会儿，有人拿上去清查结果。郑县长看了看，说：“一、政府督察室立即发通报；二、政府办立即通知这些单位一把手到这儿补课。散会。”郑县长身体往后一靠，做出了久等的架势。
走出会场，高局长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钻进车里，抹一把额头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莫名地冒出一句：“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