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处分给我吧，包书记。申光明递上一支烟说。 包永法把烟挡回去，说：老申，你说说看，国土局违规了吗？渎职了吗？没有。没有，哪来的处分？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咋没有？有，肯定能挨上边。申光明急了，他用面巾纸摁着沁着汗的脑门儿。包书记……一切后果都是我们国土局造成的，如果我们严格执法，24小时蹲守现场，他们能施工吗？如果我们把违规用地情况如实上报，谁还敢继续施工呢？《土地法》是法，谁敢触法？现在看来，与交通局是没关系的，与城建局也没什么牵连，而与国土局的关系最大。事实也证明了，我们违规了，我们渎职了，很严重的。我作为分管副局长，其责难逃。老包啊，你至少给我一个警告处分，我五十八了，再不给就没机会了。
包永法说，这次内定处分名额只有两个，警告、严重警告各一个，可交通局、城建局、国土局、公安局、规划局都走马灯似的，纷纷来人争取。
申光明强烈要求给处分，是源于市里几年前出台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为全市利益受上级批评被责令查处的干部，受了“冤屈”，风头过后，可以得到职务等方面的补偿。补偿的内容很吸引人：一、上调工资两级；退休后享受比原职务高一级的待遇；二、子女报考公务员达到分数线后，可直接录取。
崔岭云作为新市长，与前任一样，总想在任期内干点大事显示些政绩。新世纪大道就是他上任后第一个重点项目。但由于这个项目路线长，占地多，虽立项了，审批却没有通过。市政府一面派人到上面疏通，一面要求项目迅速启动。工程过半时，有人举报到了北京，上面的检查组来了，勒令停工；后经多方协调，检查组对后续工程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强硬了。这类事到最后一般都是不了了之，但上级和有关部门的权威还是要树的，这权威就体现在处分“责任者”上面。市里的头头当然不能处分，这就需要有人来顶缸，所以市里“规定”给“舍身” 顶缸者一些补偿。可没料到，补偿太肥，人人都抢。
应该先处理谁呢？包永法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认真追查，崔岭云难脱干系，因为他是项目的决策者，还真轮不上他姓申的。
按照惯例，处分人选应是年近退休的干部。年龄杠子到了，他们再提拔的几率已降为零，而处分补偿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次提拔。
包永法虽说身为市委书记，说话算数，可他也有他的难处，来争处分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对这个原先的老同事、老领导申光明，很是无奈。他站起身，踱步到宽大的玻璃窗前，城市风景尽收眼底。看着眼前灰蒙蒙的天，他想换个话题，让申光明谈谈对这个城市环境的看法……
见没有应答声音，包永法回过头，申光明已经离开他的办公室。办公桌上，多了一只信封。包永法捏一捏，硬硬的，是超市贵宾购物卡。包永法向门外看去，静静的，已不见申光明的身影。包永法叹息了一声，刚要提笔在《处分报批表》上写下“申光明”三个字，电话响了。
电话是崔岭云市长打来的，问处分名额的事。包永法知道他身边和自己一样，少不了“攻关”者。崔岭云提出把处分名额都交给他来分配，并说出了两个候选者的名字。包永法听他介绍了这两个人的情况，觉得申光明接受处分的条件，的确不如这两个人优越。
看来，这次不得不得罪申光明了。何况，崔岭云曾是省里某位领导的秘书，有一些背景，不能不给面子……
他拿起电话，把这个决定刚对申光明一说，就听话筒里传来火爆的声音：为什么不处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