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这东西……】缘分这东西

  我以为20世纪真正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式的一项发明就是电视。电脑改变更多的只是人类的工作方式,而电视则是放之四海,老少咸宜。1924年,英国一个叫贝尔德的科学家发明的电视,到今天甚至已成为一种宗教,这个黑壳子关着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知疲倦的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传教士。它甚至已成为食物和水以外一些人维持生命的工具和生存下去的理由。如果一个时代可以以最具代表性的、对日常生活发生着最深刻影响的事物来命名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电视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文学的最高形式――诗歌没有人去读了,它在电视里变成了MTV;中长篇小说没有人去读了,它在电视里变成了连续剧。这让很多人在生活中多了一项盼头,像多年前的说书艺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而在上世纪80年代初,一度很成气候的“报告文学”,现在几乎是“业已消失”,它在电视里变成了“新闻追踪”、“新闻调查”之类,而童话已转型为动画片。总之,一个文学时代的结束,电视时代的开始。看书相对还讲究一个条件,而电视,关着灯,躺在沙发上、床上,都可以的啊。
  电视的无所不知,让信息资源得以充分的共享。一个无所事事的电视爱好者,如果他记性又足够好的话,他就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博士”――博学之士。电视使他们成了“知道分子”,他们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市场经济,哪怕小学没有毕业,你讲起什么话题,他都可以充分地发表一番似是而非的高见,“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事电视上可是这么说的。电视使得地球人进入了一个谁也不怕谁的时代,电视使“知道分子”获得了充分的文化自信。过去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而现在是,遥控器在手,甭说秀才,大字不识的文盲讲起天下大事往往也是滔滔不绝、头头是道。遥控器在手,世界上所发生的事,还有什么瞒得过咱?即使在边远山区,电视也可让人产生一种这摆着电视的屋子就是世界中心的幻觉。一些人,一天不看电视心里就会不踏实,仿佛一夜之间已被一个伟大的时代所淘汰。
  电视体现的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的狂欢,它无始无终,它永远都在开始。电视是“反秩序、反逻辑”的。我的一老哥晚上闲来无事,蜷缩在沙发上看《亮剑》,这一台已看到授衔了,结束,又转另一台,李云龙在淮海战役中负伤,完了。而另一台,李云龙正在和坂田联队激战,倒过来看,倒过去看,丝毫不影响这老哥的兴趣,这位老哥把各台的《亮剑》总共看了14遍。同样,在各台的《八路军》里,“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也可以多次地死去。在《狄仁杰》里,那边已经真相大白,而这边还迷雾重重。电视,简直无秩序无逻辑可言。
  电视给人们带来了虚幻的参与感,他们参与了国际的维和行动,参与了世界杯、奥运会、“超女”、“梦想中国”……他们会为自己从多次矿难、海难、空难的现场中逃脱,而平安地坐在一旁拿着遥控器而获得一种空前的安全感。
  电视是空巢老人的子女,留守儿童的监护人,孤独者的陪伴者、守护神……它的功能简直无所不包,它成了一些人的投资理财顾问、购物指导、保健医生、证券分析师、安全顾问、法律咨询专家、审美顾问、体育教练、科学顾问、旅行社的导游、文化顾问、心灵按摩师、精神导师……
  我以为电视这玩意儿最荒诞之处在于,开始是人在看电视,人是电视文化的主体,但最终,电视却把精华或糟粕一股脑儿地灌到了“看者”的大脑里,把“看者”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因为“看者”最终也已懒得去分辨、去思考什么了,他只是接受接受再接受,最终是电视本身成了“电视文化”的主体。
  电视像一个中世纪伟大的传教士,他二十四小时,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地工作。最终改变了一些人的大脑和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