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解放思想大讨论 [“解放思想”和“解放言论”]

  被人们热叫了若干年的“解放思想”一语,虽已变得很普通很平常,但细细玩味,仍有不少东西可供“挖掘”。   思想无影无踪,它在人的脑袋里,你就是破开头颅,也看不到。所以某个人的思想,只有思想者自己知道,他若不自己说出来、写出来,谁也不会知道,不会了解。
  我们所称的某某思想、某种思想,其实不仅仅是思想者在头脑中的东西,而且是已经通过语言或文字这两种载体表现出来的东西。马列主义就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来体现的。没有这些形诸文字的著作和他们形诸语言的谈话,谁看得到他们的“主义”和“思想”?当然也不会有他们的“主义”和“思想”了。
  脑袋里的思想解放不解放,解放得大还是小,同样也是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没法评估的。那个可爱的阿Q在他的土谷祠里“想”革命,“想”咔喳砍掉王胡的脑袋,“想”打小D的嘴巴,“想”女人,“想”吴妈,是没有什么限制、忌讳和禁区的。有句话说“山高高不过人的双脚”,因为再高的山也有人登上去过,我则要说,什么大也大不过人的思想。宇宙大吧,我可以想我的思想比宇宙大亿万倍。同样,什么自由也自由不过人的思想,因为任何想法都可以在我的头脑里自由飞翔。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解放思想”,并提出“解放思想”的口号、发出“解放思想”的号召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吗?然而这又是一点也不错的,并且很有必要。这是因为“解放思想”是有现实的针对性的,确有一些人脑袋是不解放的。就说30年前改革开放刚刚起步时,对于万里主政的安徽首先搞“包产到户”和“包干到户”,连胡乔木、邓力群这样有影响的人物都认为报刊宣传不宜过多,要掌握分寸。邓小平不以为然,把他们两个找去,赞扬这“两包”,并说当前的问题还是思想解放不够。(《报刊文摘》2008年3月3日)解放思想,就应该把自己的头脑从那些画地为牢的条条、框框、本本里解放出来。但在同时,我觉得,这“解放思想”还更应表现在敢想以后的敢说、敢干上面。如果只是敢想而不敢说、不敢干,或者只是敢想,却连说出来都不敢,那么敢想的思想就无从表现,又谈何思想解放?所以,相对于强调“解放思想”,还必须要强调“解放言论”。
  30年改革开放的成就,不只是体现在创造丰富的物质产品上,还体现在人们的认知能力和认知水平的提高上。换句话说,现在不开窍的僵化脑袋越来越少了。因此,在很大程度上,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不是人们的思想解放差得远的问题,而是脑袋里的思想和嘴巴上的言论落差太大,敢想而不敢言的问题。马克思主义不单单是马克思敢想的结果,而是敢想以后敢说(写)并最终能够出版发表的结果。倘若没有后者,即公开出版发表的机会,我们这世界还会有马克思主义吗?这“主义”恐怕只有永远藏在马克思的脑袋里,并随着他的谢世而被带进坟墓。
  所以,“解放思想”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应该是“解放言论”,应该是言论自由。没有言论――口说的和笔写的,思想就无从体现,也可以说就没有思想。没有言论解放,就谈不上思想解放。提倡、号召“解放思想”,而如果言论不解放、不自由,甚至因言获罪,那所谓的“解放思想”就是空解放,就是假解放。
  与悠久的历史、众多的人口相比,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思想家真是太少了。新近看到一篇文章激愤而沉痛地说,中国不配有思想家。尽管这话听起来让人十分不爽,觉得刺耳,可笔者不得不认同。咱们之所以少有思想家,特别是少有思想大家,多半并非因为思想不解放,而是言论不解放。言论不自由,人们就不能、不敢把自己心里想的――也就是“思想”,说出来、写出来,亦即解放出来。想一想吧,在两千多年的专制历史中,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清朝严酷的“文字狱”,被坑杀、狱杀的人,有几个不是因言获罪!而后来一个“反右”,那么多的人被打成“右派分子”;又一个“反右倾”,把彭德怀为首的一大批干部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再一个“文革”,把更多的人打成这样那样的“三反分子”和“牛鬼蛇神”。一个会因言获罪的环境,真是不配产生思想家!
  行文至此,似乎可以这样说,提倡“解放思想”,号召“解放思想”,莫如直白地说“解放言论”。只有“解放言论”,言论自由,思想才能无所顾忌地表现出来。如果“解放思想”却忌讳“解放言论”,给言论设置种种禁区――这说不得,那说不得;这个话题敏感,那个话题敏感;这个话题犯忌,那个话题犯忌――那么人们左顾右盼,如履薄冰,话未讲先看他人脸色,还怎么能“解放思想”!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喊“解放思想”的声音高得有十万分贝,这“解放”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嘴上的天花乱坠。
  东晋诗人陶渊明有“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句子。“羁鸟”虽然被关在笼子里,照样可以思想“解放”地想它的“旧林”;“池鱼”虽然被养在狭小的池子里,照样可以思想“解放”地“思”它的“故渊”。可见,只有打开笼子,让鸟飞回到它的“旧林”,也就是森林里去,这才是它的真解放;只有打开池子,让鱼游回到它的“故渊”,也就是大江大河大海里去,这才是它的真解放。人的言论解放了,言者无罪了,有如“羁鸟”回到了“旧林”,“池鱼”回到了“故渊”,思想也就自然地、必然地解放了。
  言论解放到什么程度,思想解放也会表现到什么程度。言论不解放,再谈思想解放,这思想也像“羁鸟”囚在笼子里,“池鱼”禁在鱼池里,永远也解放不出来,而且也根本谈不上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