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出国考察当成待遇_荣事达考察待遇如何

  大约是1992年吧,国务院纠风办下文件,要各省、市、区查办近年来利用旅行社办理出国考察,实际上是公款旅游一事。我当时分管监察厅和旅游局的工作,因此,省政府就叫我去管这件事。我接到这个任务后感到很为难:这么多人出国,从何抓起?这时省委主要负责人和抓这方面工作的副书记给我暗示:这种事宜粗不宜细。因为领导上曾公开表过态,有机会要出去见世面,更好地学习国外的先进经验,有些同志还是跟了中央各部委组团出去的。
  根据这种特殊情况,我就定了几条“政策”:一、跟随中央单位组团出去的,不算公款出国旅游;二、出国以后,曾引进资金或者引进一套管理经验的,也不算公款出国旅游,这应该实事求是;三、凡是省一级的劳模,有明显带有奖励性质的,只算作是奖励,不算通常意义的公费出国旅游。这3条政策,获得当时省委领导的认可。本来统计近年来利用旅行社出国的有3500多人,这3条一出台,就变成了3000人左右。
  帮助我工作的一位办公厅副主任,自从要清理公费出国旅游,就始终背有思想包袱,因为他曾经去过日本。我跟他讲,清理工作又不是要处分你,有什么抬不起头的?他说:“我是协助你工作的,但我又是被清理者,这面子上怎么说得过去?”我说:“你工作多年,看看你在出国前有没有得过省政府什么表彰奖励?”第二天,他兴冲冲地到我办公室,拿了一个省政府颁发的先进工作者奖状。我一看,对他说:“你解放了,有省级政府给的奖状,你出国旅游是对你的奖励,不在清理之列。你大胆工作吧。”
  清理出来的人,根据国务院纠风办的精神,要退三费:一是出国期间的伙食费;二是首次出国的服装费,每人700元;三是旅行社回扣给的零用钱。各个旅行社给的钱不一样,最多的给1000元;最少的约500元。这三费按理说,退得很合情合理。你出国吃饭,在家也要吃饭吧?服装费你是白拿的,回扣零用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原本是公家的钱,你当然应退还。我又定了一条“政策”,只要退了这三费,既不算犯错误,又不入档案,也不批评;大家只是接受一次教训,以后不再犯就行。“方针、政策”一出,动员了省、市、县的监察干部和旅游局的同志,20天左右,清理公款出国旅游工作圆满结束,3000人的“三费”清退工作,一次交清。
  省政府上报国务院纠风办,纠风办的同志专程来我省当面听取我的汇报。纠风办的同志表扬了河北省,认为河北省是继江苏省的第二个好典型,办事果断,不搞下不为例,看来国务院纠风办的确是想抓好这件事。
  我心想,公费旅游的事今后可能大大地刹车了。但是事与愿违。之后的10多年,公费出国旅游不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越演越烈,而纠风办的声音索性也听不到了。
  变相公费出国旅游比较典型的一个例子,是2008年11月爆出的一条新闻,就是江西省新余市组织到美国、加拿大的考察。该团共11人,考察的目的很堂皇:一是考察人力资源和政府人事管理制度;二是参观财税公务员、劳动力市场培训机构;三是考察借鉴政府在扶持人才技能培训和新型产业优势人才培训选拔方面的经验。日程是这样安排的:4月15日,行程第一天,乘机飞往温哥华,抵达后专车接到市区游览,参观北美的唐人街……4月16日,乘机赴多伦多,抵达酒店后休息;4月17日,驱车前往世界七大自然奇观之一的尼亚加拉大瀑布游览;4月18日,参观联合国总部,乘游船参观自由女神像、世贸大厦遗址;4月21日,“考察”了著名赌城拉斯维加斯。他们还参观了白宫、好莱坞、夏威夷……总之,他们在10多天里纵横北美洲10余个城市,饱览了美国风光,直到4月28日,才乘机经东京返回上海。不过,考察团也并非全在旅游,4月24日下午在旧金山安排了半天的公务活动。这次“考察”费用总计35.635万元。
  这个出国考察团,在众多考察团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但他们倒霉,不知是哪位出访人员,把当时的考察行程表及花费清单丢失在上海地铁二号线上。更遭殃的是,拾到这些东西的是一个会电脑的,他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某些“公仆”的真实出国考察内容,便将材料寄到纪委的同时,又在网络上公布出来。于是,骂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之所以写这篇小文,是因为在上世纪90年代初抓过这个工作。但现在看来,国务院纠风办和我与同事们所抓的事,已全化为无效劳动。大家看看当今的公款出国考察,严重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当年河北省借旅行社出国考察,全是限于亚洲,绝大多数是新、马、泰,少数是去日本;而现在新、马、泰三国游,早已失去吸引力。现在是欧洲、大洋洲、北美洲、南美洲,也有的因为这些地方都已游过,目标改为太平洋各岛国及非洲。
  中国官员的出国考察凸显了中国式的腐败,即公私界限不清,官员用公款支付个人享受。我们何时看见美国或是其他国家大小官员成群结队地来中国用公款旅游?
  官员出国考察成为官员们的一项福利,这也是一种潜规则。例如,有的地方就是这样掌握的,省级官员每年可以至少一次出国考察,厅、处级可以出国考察一次,一年出国考察一次的,可以考察两个国家,时间半个月等等。如果政府不能从根子上找到公费出国考察存在的问题,且实行最严格的管理,就难以扭转官员们出国考察泛滥的局面。不信可以到法国、德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的大机场看看,我们每天可以看见多少中国出国考察团在候机室内。根据公安部和外交部清算,仅2003年共批准发出干部因公出境通行证和护照21万本,到外国为1,105,200人次,到香港、澳门特区为3,168,400人次,怪不得香港人说“表哥”真多。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从旅行社出国的干部人数。
  就像江西的新余市一样,这个市级单位的中层领导,就能这样大胆地公费旅游,全国的出国人员又是一种什么情况呢?还有一个疑问,像江西省新余市的这11个官员,他们回来以后,是怎样向领导汇报的,有没有出国考察报告?看来没有,或者是作个假汇报,因为是出外考察7个月以后,碰巧丢失了考察行程和花费清单才东窗事发的。故在这里也别忘了追究批准他们出国的某些领导。
  借公费出国考察之名行出国旅游之实的事,已经引起了民众的公愤。在不少国家,官员这样做是要遭弹劾的。咱们的公费出国旅游,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若非新余市这11个官员身上发生了偶然的事,在物议汹汹之下3个人被撤了职,又有谁遭过弹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