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尔小姐:miss brill讽刺了什么

  那天阳光明媚,天空像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布里尔小姐很高兴最终还是戴上了她的狐皮围巾,虽然空气中一点风都没有,但还是有点寒意。布里尔小姐摸了摸她的狐皮,那是下午从盒中拿出来的。她重新刷了一遍,才使那黯淡的眼睛又恢复了生气,那忧伤的眼神仿佛在问它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它再次用明亮的眼睛盯着她,让她觉得十分愉悦......但是它的鼻子就很不牢固,一定是不知什么原因撞了一下。但不要紧,只要找个时间,用黑色的火漆擦一擦就好。她本可取下它,但她觉得手和手臂有点刺痛,可能是因为走路的原因。而且当她呼吸时,有一种轻轻的、悲伤的,不,确切来说不是悲伤,是某样轻柔的东西在她胸中移动。
  今天下午有很多人,比上周末多很多。演出季已经开始,乐队的演奏声也更响、更欢快了。尽管每逢周日都演出,但演出季时不一样。就好比只演奏给家人听,比陌生人在场的演奏更加随意。布里尔肯定指挥穿了一件新上衣,挥动双臂,像一只正要鸣叫的公鸡,而在园亭里的乐队成员们正仔细地看着乐谱。这时传来似笛声般的一段音乐,十分悦耳,紧随一串急降。但她知道这一段一定会再重复,结果也确实重复了,她满意地笑了。
  有两个人和她一起坐在了她的"专座"上,一个握着一根手杖的老人,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笔直地坐在那里。他们都不说话,这令布里尔很失望,因为她总是期待别人讲话,她觉得自己十分擅长于不被发现地听人讲话。
  她瞄了瞄这对老人,认为他们很快就会走。上星期日也不如平时有趣,那天有一个英国人和他的妻子,男人戴着难看的巴拿马草帽,女的穿着一双长筒靴。她一直在说应如何戴眼镜,又说不能买眼镜,也许会打碎,买了又总是戴不住。而那个男人是如此耐心,给了很多建议,如戴金丝镜框,戴那种有弯曲的镜腿可以牢牢扣在耳朵上的,又如在鼻架侧面放上小的衬垫。可是什么也无法使她满意,她说它总是会从鼻子上滑下来,这使得布里尔真想摇她几下。
  那两个老人还是像雕像一样,这不要紧,还有很多人可以观察。有的停下来讲话,有的问声好,有的向老乞丐买花。还有孩子在打闹着,男孩们戴着大大的丝绸蝴蝶领结,女孩们就像穿着丝绸带的法国娃娃。一个婴儿摇摇晃晃地走来,停下后突然一下坐在地上,直到他矮小的妈妈像只母鸡一样冲过去把他扶起。另外一些人坐在长凳上,但一个又一个周日,几乎都是同样的人,布里尔发现他们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怪异、沉默,几乎都很老。他们好像刚从黑暗的房间走出,甚至是像刚从橱柜里出来。
  在园亭之后,垂着细叶,越过大海还有飘着白云的明媚天空。
  咚咚咚!乐队开始了演奏。
  两个年轻姑娘和两个年轻土兵相遇了,于是他们笑着分成两对挽着离开;两个戴着滑稽草帽的农妇,牵着灰色毛驴走过;一个修女匆匆而过;一个漂亮女人走来,扔掉了一束紫罗兰,一个男孩追上去给她,她再扔掉,好像花有毒似的。天啊!布里尔不知道该称赞还是反对。现在一个穿貂皮大衣、戴无沿帽的女人和一个穿灰衣的男人刚好在她面前碰到,他拘谨、高贵,而她现在的一切和这顶破旧的貂皮帽一样苍白了,她的手也只是一只戴着褪色手套的、发黄的手。她很高兴见到他,而他抽着烟,在她仍在讲笑时,把一大口烟吐到她脸上,把火柴轻轻向外一扔离开了,只剩下女人独自呆在那里。她笑得更大声了,就连乐队也演奏得更加轻柔了。然而那个女人只是转身走了,好像看见了有一个更好的人一样,乐队就又换了节奏,比任何时候都更欢快。旁边的老人起身离开了,他好像是在随着音乐的节拍走路。
  她是多么享受看着这一切,这都好似一场戏。谁会相信这天空不是画出来的?一只小狗高贵地走来,又慢慢离开,就像一出戏。布里尔突然发现他们全都在舞台上,不仅是观众也在演戏,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角色,每个周日都这样。毫无疑问如果她没来,就会引起注意,因为她毕竟也是演出的一部分。奇怪的是她过去从没这样想过,但这解释了为什么她每周都要在同一时间离开家,这是为了演出不迟到,这也解释了在向学生描述如何度过周末时产生的羞怯。她想起了那个生病的老人,她每周有四个下午趁他在花园里躺着的时候给他读报纸,她已习惯在棉枕上那个老人的摸样。如果他死了,可能她很久都不会注意到,也不会在乎,但是如果他突然知道给他读报纸的是个女演员又会怎样?她幻想到,"一个女演员!"老人抬起头,眼中放出亮光,他会问:"你是女演员吗?"布里尔会抚平报纸,仿佛这就是她的台词,并温柔地回答:"是,我是演员很久了。"
  乐队又开始了演奏,乐曲很温暖、明快,但透着一丝寒意,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的东西。不是悲哀,是一种使你想唱歌的东西。调子一再升华,而阳光是这么好,布里尔感到再过一会儿整个演出的所有人都会唱起来。那些年轻的、笑着的会先唱,那些勇敢的男人和她也会加入,其他人会以伴唱加入。歌声会很低,几乎没有起伏,但非常动听,或者说是感人......她流下了泪水,微笑地看着演出的所有成员。是的,我们清楚地明白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明白什么。
  这时一对男女走来坐在刚才那对老夫妻坐的地方,热恋中的他们刚从游艇上下来。布里尔仍然在无声地唱着歌,带着那颤抖的微笑,准备好听他们的谈话。
  "不行,现在不行!"女孩说道,"别在这里,我不能。"
  "可为什么?是因为坐在那边那个愚蠢的老家伙吗?"男孩问。"为什么她到这里来,谁要她来?她为什么不把她那傻样留在家里?"
  "她那条狐皮围巾太可笑了。"女孩笑着说,"就像炸鳕鱼一样。"
  "喂,你走吧!"男孩生气地低语道,接着又说:"告诉我,亲爱的......"
  "不,别在这里,"女孩说道,"先别这样。"
  在回家的路上,布里尔总是要在面包店买一块蜂蜜蛋糕,这是她周日的特别节目。有时蛋糕里有杏仁,有时没有。如果有,就像是一份小礼物,一个本来可能没有的东西成了她的惊喜。当有杏仁的时候,她总是匆匆赶回家,划上火柴然后烧水。
  但是今天,她没买蛋糕,直接爬上楼梯,走向那个昏暗的房间,像柜橱一样的房间。她坐在红鸭绒垫上,坐了很久,再把装有狐皮围巾的那只盒子放在床上,迅速摘下围巾,看也不看就把它放进盒子。但当合上盖子时,她觉得她听见了谁的哭声。
  阅读点金:这篇文章的层次较深,作者想要表达的含义十分隐晦,但细细读下来,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文中"布里尔小姐"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出舞台剧,周围的人甚至包括自己都是参加演出的演员,这样的想法让她十分享受她的生活。但是,我们能够看到的,却是布里尔小姐一直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在打量着这个世界,她的欢愉和享受来自于自己意识里的假想,而当现实生活中的年轻男女表现出了对她最喜欢的着装的鄙夷时,这种从梦幻到现实的巨大反差在布里尔小姐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悲伤,她甚至都能在心里听到自己的哭泣。如此细腻的情感配合着作者充满隐喻性的笔法,将人性中关乎孤独和悲伤的问题,就这样写成了一篇很耐读的短文。 (Carl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