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像个人样|广东富得什么样

  “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带动和帮助其他地区、其他的人,逐步达到共同富裕。”这是邓小平1985年10月23日会见外宾时表达的中国政策理念。
  28年来,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的确先富起来了,众多家庭的财富也有了增长。但严峻的事实是:中国还有1.28亿人的人均纯收入不到192元/月,1%的家庭掌握了中国41.4%的财富(2010年世界银行数据),中国的人均GDP排名在世界一百多位。说好的“共同富裕”呢?尚在下一个中国梦中。
  在成功学大行其道的社会氛围中,获得了财富成功的富人,成了标杆和明星;在贫富两极分化的财富现实中,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富人,成了标靶和出气筒。
  金钱买不到尊严、尊重和尊敬;更守法的创富之道、更多的社会担当,才能为富人正名——“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其实,作为社会既得利益和优质资源占有者的富人,拥有相当宽泛的选择:可以依法经营、照章纳税、独善其身,可以带动和帮助其他人共同富裕,可以通过反哺社会的企业文化尽到公民责任,可以通过个性化的行动参与和人格魅力影响他人——换句话说,富得像个人样,而非富得像个钱样,能有效抵消公众的“仇富”心态,让全社会重新认识富人。
  重新认识富人
  “富人”在中国社会里是一个敏感的词汇,一方面来自大多数人的“仇富”心态,另一方面,各种先富者的“炫富”又加重了这种心态。
  但真正的冷暖只有富人自知。中国的富人们,其财富的积累无外乎三种方式:一是资源互换型,换取官方资源、环境资源(土地、矿产等)、金融资源;二是扩张搏命型,比速度、拼管理、毁健康、扩市场;三是市场经济型,完全按自由经济原理和市场经济法则办事。
  这三种方式,在中国互相交织,很难单一存在。比如说,IT企业是最代表新经济形态的,但走着走着,都变成了资源互换型;而像资源互换型的企业,一旦与外资企业相比拼时,又不得不按市场经济来接轨。
  说好听点叫“中国特色”,说不好听点叫“怪胎”——不富,无以立足;富了,社会地位并未增加,他人的认同度、社会的融入度并不高。
  因为即便连富人们自己都承认,他们的富裕是有“原罪”的。这便是“资源互换”型的结果。
  由于富人的社会角色敏感,这也使得富人越来越抱成团,互相结成小圈子,与社会大众脱节。制造富豪榜的胡润就发现了这种趋势:富人们的活动几乎固化在一个小圈子里,龟缩在一个壳中。这个群体的价值是:富人当好富人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你合格生产、安全生产、照章纳税、不行贿就是好企业家、好富人。另外,富人更应守住社会信托的那份财富,创造出良好的游戏规则。如果他们还能做做慈善,则阿弥陀佛了。
  话语权空前强大
  一个正常社会的结构,应该是人才向上流动,而资金向下流动。这样组成的才是健康的社会,才能正常运转。
  近年来社会学家哀叹“上升通道受阻”,“社会阶层板结”,“蚁族”和“屌丝”大量繁殖,都是因为正常性的流动被切断了,社会“断裂”正在迅猛地发生。
  相较穷人而言,富人往往受过高等教育,或在“社会大学”中摸爬滚打,更具有精英意识,对社会气候的变化更敏锐。正如中国历史上“士绅阶级”是社会的稳压器一样,当前的富人群体对社会的辐射力、影响力和话语权也是空前的强大。
  可以说,社会的进步或堕落,跟富人群体的作为是分不开的。有时,他们更具有求新、变革的活力和冒险精神,但有时,他们又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明哲保身。下一步中国的走向,与这个群体的选择是密不可分的。但愿如财经类媒体在纸媒黄金时代发出的宣言那样:先建立一个商业文明,然后用商业文明推动政治文明的转型。
  从“成功学”走向“变革学”
  但我们能因此对富人抱有好感吗?还是把变革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群体身上?
  改革开放才三十多年,一代人穷怕了、穷疯了,终于有了一展身手、一哄而上的机会。不择手段、追求上位,以及现阶段的炫富与仇富,都是这种心理失衡的产物。
  与此同时,很多富人的心态发生问题,追求到财富,但又发现并非自己的梦想,还为物质所累,外面风光,内里脆弱。FT中文网的调查显示,中国41%以上的CEO每天睡觉时间少于六小时。中国企业家身体不健康,跟中国企业所处环境不健康是紧密相关的。权钱交易,累;行政审批太多,累;要处理的关系太多,累;合作伙伴闹权争,累;劳资纠纷,累。身兼创业者、大家长、公关人员和“三孙子”众职,岂能不累。这些,都是一代人所承受的机遇与创伤。
  但是,敏锐的人感觉得到,富人的意识正在觉醒。有人说,真正的富人精神是:“文化的教养、社会的担当、自由的灵魂。”这一点,是古今中外都认知和践行的。
  富人们应该追问:富了之后呢,你的人格发生变化了么?
  2007年7月28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张维迎带队,带领企业家去太湖大学堂找尚在世的南怀瑾先生“讲课”。课题很大,讲“新旧企业家的反思”。南先生开的药方,一个是《管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另一个药方是司马迁《史记》中的《货殖列传》:“富无经业,货无常主,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
  南怀瑾也教他们正确的“财富观”:“这个钱啊,你只有五分之一的临时支配权,有五分之四是不属于你的,财富多的也一样。第一份要给政府,第二份是盗贼的,骗你、抢你、偷你的钱,第三份属于你的疾病,第四份属于你的家人、兄弟、朋友,除了这个以外,你只剩下五分之一。这五分之一,还并非你的所有,只是你临时可以支配使用而已。”
  富人还必须处理好三种关系:官商关系、贫富关系和商商关系。尤其是商商关系,企业家帮助建立一个社会稀缺的游戏规则,如阿拉善的良性治理模式,其意义远大于环保。
  我们对富人的态度,也会影响到富人对我们的态度。这是一种紧张的关系。水火不容,还是追求“共同富裕”,改变社会规则和进程?
  哈佛大学教授桑德尔写过一本书——《金钱不能买什么?》讲述了“市场是如何排挤道德规范的”,以及金钱不能买到公平、正义和公共的善。
  这些,必须借助富人们心灵的觉醒,富得可以像个人样了,不再一副受人欺负的脸色,或是在暴发和虚荣中得到了满足,接下来,也许可以干点“正事”了。
  王石选择去哈佛学习,接受“再教育”。马云和史玉柱选择“退休”,重新回到让心灵安顿的生活方式中来。任志强选择开“国金书院”,他要求自己每堂课都去听。罗红选择环保摄影。张宝全选择艺术家的生活。还有一大批有为有识的企业家,他们拥抱变革,学习《罗伯特议事规则》中的民主,聚在一起谈论思想,比如学习型组织正和岛。
  王石曾自我批评说,作为企业家,他还很“青涩”。吴晓波称之为“青涩的男三号”(政治家男一号,知识分子男二号)。
  但男三号有没有可能成为变革中的“男一号”呢?这是摆在富人面前的一道门槛,需要的是其人格的确立与智慧的觉醒。
  最富有行动力的人,才是富人。
  (摘自《新周刊》2013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