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有此理] 教理行果

  陈泽群先生是我国当代老一辈杂文家,他以前出过两本杂文集,即《当代杂文选粹・陈泽群之卷》和《破涕为笑・陈泽群杂文选》。去年,泽群先生连出两书,其一为杂文集《岂无此理》,其一为文论集《鲁迅矿泉一勺汲》。我于出书后的第一时间收到了作者赠书,得以先读为快。
  早在上世纪80年代编选《选粹》时,编者严秀和牧惠就对泽群先生的杂文高度评价,充分肯定。严秀老说,那时他已感觉到陈是大陆上有数的重要杂文家,令他十分佩服:指出陈的杂文特点是篇篇言之有物,扶正祛邪,去腐生新,是在全国都数得上的佳作。(见《破涕为笑・序》)严秀老的评价,又在90年代出版的《破涕为笑》的300多篇杂文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也正如泽群先生在该书的后记中说的:或歌或哭,悉由深衷,好在都没有信口雌黄的笔墨。而我在拜读《破涕为笑》之后,最突出的感觉是:一位智者在以不刊之论明治道正人心,其执著与自信,在国中实为佼佼者;而不瘟不火,从容论道,机智幽默,左右逢源,针绵线密,信手拈来无不是,手到擒来,则是其杂文的极鲜明特色。由于这些特色,使陈老的杂文自成家数,在林林总总的杂文中,不难辨出:这是陈泽群。
  泽群先生是鲁迅的崇拜者和追随者,“论时事不留面子,砭锢弊常取类型”,他的杂文素材全都来自生活,批评和批判是其主旋律,却又都是善意的;但他的这种善意绝不是乡愿先生的那种“善意”,而是一个爱憎分明、意志坚定、锋芒闪烁的杂文家的善意。“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所以泽群先生总是“或歌或哭,悉由深衷”。他主张杂文应该给人以喜剧性的愉悦,“但这种愉悦是附丽于真诚、真知、真切的,决不是‘肉麻当有趣’般逞快意于外加的插科打诨”,所以他告诫道:“操笔舌营生的人们啊:警惕你们的笔舌因打滑而油滑!提防你们的创作意图因追求高效而失效。”爱憎着并严肃着,是泽群先生为文(也是为人)的圭臬。这种精神,近而言之,滥觞于鲁迅著作;远而言之,源出于我国悠远的优秀文学传统。
  在《杂文的良心》一文中,泽群先生说:“见到丑恶不鞭挞,见到善良不认同的杂文,不是有良心的杂文。”他的杂文就敢于鞭挞丑恶,即使被鞭挞者是庞然大物,他也义无反顾,不肯为尊者之丑讳。比如说,郭沫若就挨过若干他的“鞭子”:“反右时,有人说:书生之见即使说错了,也言者无罪嘛,犯得着用‘阴谋’去谋才害名么?郭老马上纠正:‘有罪者之言还是有罪!’‘文革’时,书生们对‘扫四旧’的红卫兵到处焚书,大都既惶且愤,而郭老马上举起白旗,送去秋波:‘我的书都该烧掉’!真是何其‘识时务’的伶俐俊杰!”(《杂文的良心》)毛泽东把“一枕黄粱再现”的“粱”错写为“梁”了,郭沫若便解释为“粱”字被伟大的如椽之笔“无意中简化”了。这就把一个曲意承欢的不科学的科学院长拉出示了众(见《文艺批评中的“雅量”与“胆量”》)。对郭沫若的批评揶揄,是“不留面子”和“常取类型”的实践。恨和爱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的。从陈老的杂文里,我们体会了他的心事浩茫,眼睛容不得一粒砂子,但也有着一个宽宏的襟怀。明乎此,我们才会深深服膺《岂无此理》的真有此理!
  晚近几年,泽群先生很写了些放眼国际的杂文,如《堡垒最易从顶部腐塌》、《恐惧・恐吓・恐怖》、《各赋悲欢逐逝波》几篇,便是这方面的力作。
  泽群先生自然还有不少颂扬人间正气的佳作。即使是鞭笞型的篇什,其潜台词仍旧是对真善美、对文明进步的呼唤。陈老文章老更成了,他以其高质量的杂文,丰富了新时期文学宝库。陈老已年近80,他在给我的信中附了几句话:“炭未全烬,还想烤烤;鼓未全破,还想敲敲;盏未全空,还想再喝;志未全酬,还想再活。”为了读到更多歌哭由衷、有胆有识的杂文,让我们都来祝福陈老健康长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