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美学特征 [浅析《边城》的美学特征]

  《边城》是沈从文小说的代表作品,它以二十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一方面作者以优美的笔触,散文化的小说形式描绘了湘西边地特有的风土人情;一方面又讲述了船家少女翠翠与天保、傩送之间的爱情悲剧。小说向我们展现了边城这个“世外桃源”的美丽古朴,同时也凸显出了湘西人们的善良美好与心灵的澄澈纯净。整部作品是对理想化现实社会的歌颂,更洋溢着作者对故土的热爱与眷恋。《边城》以独特的艺术魅力,生动的乡土风情奠定了它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特殊地位。
  从美学角度来说,小说从四个方面体现了其独特的美学特征:湘西古朴恬静的自然美、丰富独特的风俗美、纯洁率真的人性美和忧伤哀婉的悲剧美。下面,笔者将从这四个方面出发,进一步分析《边城》的美学意蕴。
  
  一、古朴恬静的自然美
  
  小说的第一章主要描绘了小镇茶峒的自然风貌。第一节中这样写道:“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连续七个“一“字,既形象又生动地描绘了一幅朴素、清亮的风景。又如第二节中,通过沈从文质朴生动的笔法,一条美丽、悠长的“白河”浮现在我们眼前:“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此外,作者在叙述故事情节时也不忘用简单的笔触勾勒出湘西迷人的风景,如“船水刚刚涨过,河中水皆豆绿,天气又那么明朗”“雨落个不止,溪面一起烟”“天空为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
  这些风景古朴恬静,描写或详或略,但都恰到好处。在沈从文笔下,这些风景不仅仅是小说远远的背景,也是《边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丰富独特的风俗美
  
  《边城》中,沈从文不惜笔墨,描绘了湘西苗族的对歌、提亲、赛龙舟、中秋舞龙耍狮等风俗场景,尤其是关于端午节风俗的描绘,展示了边城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虽然用了很长的篇幅,但是并不使人感到累赘。
  小说的第一章第三节,作者几乎用了三分之二的篇幅来描写端午节和赛龙舟的风俗。关于端午节时的穿着和吃食:“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接着,着重描绘了赛龙舟的船只、桨手、擂鼓打锣的,还有在两岸的观众,面面俱到,又详略得当,为我们展开了一幅美丽的风情画。
  另外,对于中秋舞龙耍狮的描写更是栩栩如生:“河街上一些大字号,莫不预先截老毛竹筒,或镂空棕榈树根株,用洞硝拌和磺炭钢砂,一千捶八百捶把烟火做好。好勇取乐的军士,光赤着个上身,玩着灯打着鼓来了……用长凳绑着的大筒灯火,在敞坪一端燃起了引线,先是咝咝的流泻白光,慢慢的这白光便吼啸起来,作出如雷如虎惊人的声音,白光向上空冲去,高至二十丈,下落时便洒散着满天花雨。玩灯的兵士,在火花中绕着圈子,俨然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些生动的习俗风貌,既是边城乡土性的诗意揭示,又是蒙优美的诗意烘托。
  
  三、淳朴率真的人性美
  
  由于茶峒的地理位置特殊,因此小镇村民的性格都是那么淳朴、率真、善良,在边城,“一切莫不极有秩序,人民也莫不安分乐生。”这种宁静的生活若和当时动荡的社会相对比,简直就是一块脱离滚滚尘寰的“世外桃源”。在这块世外桃源中生活的人们充满了原始的、内在的、本质的“爱”。小说着力于展现湘西人民内心善良、美好的本质。汪曾祺曾说,“《边城》的生活是真实的,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现实。”
  以小说的女主人公翠翠为例。少女翠翠的形象在现当代文学作品中是独特的。她和普通的茶峒人一样,质朴、善良。同时,少女的纯情活泼,柔美如水,充满幻想和希冀在她身上也一一展现出来。她“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翠翠遇见傩送,情窦初开,作品通过对翠翠的心理活动进行了一系列生动细腻的刻画,展现了一个茶峒少女特有的纯洁、美好的品质。
  初见傩送的那个端午节,翠翠在河街等祖父,直到天黑仍未见祖父,傩送便派伙计护送她回家。当她听伙计提到“二老”这两个字时,她想起自己之前骂二老的那句话,既吃惊又害羞。到家后,翠翠站在船头一言不发,“但另一件事,属于自己又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这些句子,生动地刻画了女主人公纯情羞涩的蒙�情愫。
  在第八章第三节中,对翠翠的心理活动有这样一段描写:“翠翠温习着两次过节两个日子的所见所闻的一切,心中很快乐,好像目前有一个东西,同早问在床上闭了眼睛所看到的那种捉摸的黄葵花一样。这东西仿佛很明朗地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翠翠想:‘白鸡笼真出老虎吗?’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白鸡关。”翠翠对傩送的感情,如白河一般透明,翠翠的性格,如天空一般澄澈。
  除了对翠翠细致入微的描写,沈从文还着墨于一类人――妓女。“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便是作妓女,也永远那么浑厚”,“这些关于一个女人身体上的交易,由于民情的淳朴,身当其事的不觉得如何下流可耻,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责与轻视。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在作者笔下,“妓女”这个“职业”都显得如此合理。而妓女本身更是与常人眼中的放荡是不一样的:那些妓女与某个水手相好以后,“尽把自己的心紧紧缚定远远的一个人。尤其是妇人感情真挚,痴到无可形容”。从这些描写当中都可以看出边城人民性格品质的淳朴和善良。
  
  四、忧伤哀婉的悲剧美
  
  小说从两条线索出发,叙述了女主人公翠翠和老船夫祖孙之间温馨的亲情,以及当地掌水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同时爱上翠翠的悲剧故事。
  水性极好的哥哥天保因为得不到翠翠的心,在离家的途中坠船而死;弟弟傩送因为哥哥的死而误会老船夫,与他产生隔膜,再加上翠翠对他的躲避,父亲让他娶亲,于是气恼之下远走他乡。而老船夫也最终死在雷雨将息之时,从此只留下翠翠孤身一人。
  在悲剧发生之前,作者对笔下的风景、风俗、人性都作了大量的描摹,让人读来觉得清新美好。随着剧情的发展,虽然作者的笔调仍然没有变化,但却让读者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如第七章第十九节傩送与父亲的对话:“我还不知道我该得座碾坊,还是应当得一只渡船,我命里或许我撑个渡船 !”此时他的心“像刀砍过的一样”,“但他依然站在那里,含着微笑”,傩送的笑是带着泪的笑,读来让人心酸。
  翠翠与傩送两情相悦,却都没有主动追求爱情的勇气,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翠翠与她的母亲一样,都无法冲破传统观念对人的约束。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与世隔绝的小镇上,发生了翠翠与两兄弟的悲剧命运,正昭示了人物所赖以生存的文化背景的悲剧性,或许这是作者没有意识到的。这种文化对人思想和观念的束缚却明显地凸显了自身的内在悲剧性,正是这种文化的内在悲剧性,导致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命运的悲剧性,只是在作者笔下,那些美好的风土人情冲淡了小说的悲剧意蕴。
  作品最后这样写到:“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尾,作者只是用淡淡的语调叙述着故事,通过文字向读者传达一种忧伤哀婉的情思,寄寓着不言自明的主观愿望――或许真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
  《边城》通过抒写青年男女之间的纯纯情爱、祖孙之间的真挚亲爱、邻里之间的善良互爱,表现了中国一些封闭地区的自然美、风情美和人性美。在当时中国动荡不堪的背景下,作者正是想通过描写一些美好、纯净的东西去淡化现实的黑暗与痛苦,去讴歌一种古朴的象征着“爱”与“美”的人性与生活方式,这正是作者对现实无声的反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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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