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顿河电影第一部 论《白鹿原》对《静静的顿河》的艺术借鉴

  摘要:我国当代作家陈忠实从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创作中获益匪浅。《白鹿原》在创作立场、人物塑造与叙述方式等方面,明显带有《静静的顿河》的艺术痕迹,而在多视角的性爱描写、神秘气氛的营造与风土人情的展示等方面,又显示出其独特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白鹿原》;《静静的顿河》;借鉴;
  
  我国当代作家陈忠实受过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影响已是不争的事实。陈忠实曾经坦言他阅读的第一部翻译小说是《静静的顿河》,肖洛霍夫成为他“崇拜的第一位外国作家”。① 《白鹿原》明显打上了《静静的顿河》的艺术痕迹。那么,陈忠实究竟在哪些方面取法了肖洛霍夫,在借鉴的基础上又有何创新?本文试图就以上问题作粗浅的探讨。
  一、秉持公心的史家手笔
  作为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肖洛霍夫在创作中敢于面对现实,敢于直书生活的矛盾和冲突。他表现了苏维埃时期农民群众的力量和弱点,反映了他们的情绪和要求。《静静的顿河》以“残酷的真实”的现实主义手法,对1919年的哥萨克叛乱的历史真相作了如实的描绘,其中对红军与部分领导人的过火行为进行了一定的揭露,显示出了一个正直的艺术家“秉持公心”的胆量与气魄。这种敢于直面人生的风格显然对陈忠实创作《白鹿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与肖洛霍夫一样,陈忠实同样是农民的代言人。就1985年以前他的创作实践来看,大多是对改革时代中农民命运的关注。正如作家自己所言:“我过去的中短篇小说几乎全部都是关注现实生活变迁的作品,只有《白鹿原》是写历史的,但即使《白鹿原》,也是反映以往五十年的我们这个民族的发展历程,充分再现那个时期的社会秩序和人的心理秩序变化所造成的人的各种精神历程,或者说是力争表现我们民族在那五十年的历史进程,我是企图追求一种历史的真实。”②这与肖洛霍夫秉持公心的史家手笔如出一辙。作家力求站在一个超越的立场,来审视从清末民初到本世纪中叶这段沧桑变幻的历史风云,努力在更真实的层面上,展现历史生活的本来面貌,叙述人物的悲欢离合生死沉浮,揭示中国历史中具有恒久性的本质,使这部小说成为我们民族的“秘史”。
  二、殊途同归的人物刻画
  对于《白鹿原》与《静静的顿河》中人物形象的同源关系,已引起许多论者的注意。显然,陈忠实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打上了肖洛霍夫的烙印。在笔者看来,陈忠实巧妙地采用了“分解法”:把葛利高里曲折的人生经历安插在黑娃身上,将其独特的“人的魅力”则投射到了白嘉轩头上!他们互为表里相互映衬,分别折射出了葛利高里性格的不同侧面,使其精魂在我国继续闪烁光芒。如果说葛利高里是哥萨克的优秀人物,那么白嘉轩则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代表。他身上汇集了我们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中国农民中具有传统文化素养,最执著地追求自我理想人生的一类人的典型。较之白嘉轩,黑娃则融传统文化优质与劣质于一身。他有着葛利高里一样的优秀品质:敏感而自尊,重义也有情;具有倔强的个性和强烈的反抗精神;敢于追求自由、维护个性独立。他走过一条与葛利高里相似的曲折之路,同样屡陷迷途,摇摆不定。黑娃的经历极尽曲折,其文化意味更引人深思。黑娃的悲剧在于他始终是一种没有恒定政治思想信念加以指导的盲目的个性反抗。与葛利高里坚持走民族自治的“第三条道路”不同,黑娃却缺少这样坚执的思想信念和明确的政治追求,故摇摇摆摆地陷进“历史的迷误”之中,悲剧性地结束了自己充满反抗的人生之旅。
  三、异曲同工的叙述方式
  无论在卷首语与情节的设置,还是细节安排与心理刻画等方面,都可以看出《白鹿原》与《静静的顿河》之间的那种剪不断的亲缘关系。
  (1)从两部作品的卷首语来看,《静静的顿河》以一首古老的哥萨克民歌起兴,显示了哥萨克历史的不同寻常,同时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时代旋风即将席卷这片土地,静静的顿河从此不再平静。这首深沉的吟叹曲揭示了肖洛霍夫想从历史长河中展现顿河地区哥萨克在探求民族出路的隐曲心理。陈忠实也在《白鹿原》的卷首引用了巴尔扎克的“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无疑给人们理解作品留下了一把钥匙。可以说,陈忠实是把白鹿原作为近现代历史更替演变的一个舞台,以白、鹿两家人各自的命运发展和相互的人生纠葛,有声有色地揭示了蕴藏在“秘史”之中的悲怆国史、隐秘心史和畸态性史,从而使作品具有丰厚的史志意蕴和鲜明的史诗风格。这两段精心挑选的卷首语作为小说的题眼,无不将着眼点落在了揭示民族历史命运这一深郁悲壮的主题上。
  (2)从情节设置来看,两部作品都采取了家庭叙事的方式来述说历史。《静静的顿河》中主要以麦列霍夫家为主,兼及珂尔叔诺夫与李斯特尼茨基家族,将日常生活与军旅生活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洋洋洒洒、张弛有度的叙述方式;《白鹿原》则以白鹿两家的争斗为主线,将时代风云作为背景设置,形成了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节奏。不同的是《静静的顿河》中写了麦列霍夫家里人际关系的巨大变动,老潘苔莱的家长权威终于丧失殆尽。而在《白鹿原》中家族和家长的权威始终不可动摇,一再得到修补和维护。像白孝文这样的逆子,最终还得回到祠堂来祭祖归宗,白嘉轩也因此感觉荣耀和欣慰。作家表现的是在历史进程中对旧有文明的固守,而且小说肯定这种固守,赞美这种固守。也许正是这一点,隐隐透露出了中国从鸦片战争开始的现代化行程始终步履艰难的症结所在。
  (3)在某些细节安排上,也存在某些惊人的偶合。如本村人娶了来路不明的异族女子,往往会给村庄带来灾难,在两部作品中都不约而同地提及了瘟疫的流行。《静静的顿河》中导致普罗珂菲的土耳其妻子在哥萨克们的惊吓下难产而死;《白鹿原》中村民将瘟疫归咎于小娥尸体的发臭,为避邪镇妖,白鹿原村民将死者尸体烧成灰,并在骨灰上筑塔镇压。由此看来,那些封建腐朽的思想在两国乡民们头脑中一样的积习难返;此外,两部小说都涉及到了“一络头发”的细节描写。在《静静的顿河》中哥萨克塔拉索夫从被杀死的德国军官身上搜到一个钱夹,从里面找到“一点儿钱,一封信,信封里有一绺金色的头发和一张少女的照片,姑娘在骄傲地微笑着。”③白鹿原》中描绘了朱先生与村民们在鹿兆海灵柩前,焚烧四十三撮野兽(日本兵)的毛发的场景。在批评家李建军先生看来,这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的表现。陈忠实没有为读者“提供更博大的情感空间和更可取的人道立场。”而肖洛霍夫做到了这一点,他的伟大在于谴责战争,对所有死于战争的生命都给子同情和怜悯,“就这一点看,陈忠实显然远不如肖洛霍夫” ④。或许这是《静静的顿河》之所以跻身于世界级的作品,而《白鹿原》则屈居民族级作品之原因所在。
  (4)两部作品都渲染了浓厚的“回归乡土”情结。《静静的顿河》中这种思乡情结一直贯穿始终:如哥萨克们外出打仗时经常流露出对乡土的眷恋之情,主人公葛利高里无论身处任何困境都不忍抛弃自己的故土,他最后回归故乡之举,更是将这种乡土情结渲染到了极致。《白鹿原》中也不例外。白鹿祠堂是一种“精神”故土的象征。不管飞得多高,走得多远,白鹿原的子民最终还得回到她的身边。如昔日的浪子白孝文与黑娃,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落大起之后,终于携新妇衣锦回乡认祖归宗。这实质上是一种精神的漂泊者对“家园”的回归,它深刻揭示出了封建文化自身强大的修复力、生命力。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陈忠实在很多方面都取法了肖洛霍夫,他之所以能取得卓越的艺术成就,不仅与肖洛霍夫的影响有关,重要的是他有机地汲取了中外优秀文化的艺术养料。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在借鉴的同时为作品注入自己的思想,对其加以独立的创造,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如《白鹿原》大胆描述性爱场面,为读者打开了一条透视人物内心世界的通道,注意从这个层面和角度展现人物内心世界和性格构成的复杂性;它吸收了当代中国和世界文学的许多新成果,如象征手法与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使得《白鹿原》透露了一股神秘之气;作品中还描写了大量极具中国特色的风俗礼仪,给读者提供了一幅幅极具地域特色的画卷,使故事情节的展开与人物性格的刻画有机地融合于文化环境中,从而营造了一个中西合璧、五彩斑斓的艺术世界。
  
  注释:
  ①②雷达主编:《陈忠实研究资料》,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86、41页。
  ③《肖洛霍夫文集》(第二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367页。
  ④李建军:《关于文学批评和陕西作家创作的答问》,载《文艺争鸣》2000年第6期。
  
  基金项目:校级课题项目“肖洛霍夫与陕西作家”(编号:09XCK14)的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西安财经学院文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