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弄了个副科级――抓文教的副乡长。乡里副科级多，大大小小十来个。副科级多是多，但能混上也不容易，乡里百十号人谁不想往上混？张春这个副科级可以说是捡来的。上面让乡政府里配一个党外人士当副乡长，一查乡里有大学文凭又没有入上党的30多岁的年轻人，只有张春一个。
张春当了副乡长，就搬到有套间的房子里了，下去检查工作乡里还给派车。人家见了他也都不再叫他小张或张春了，都叫他张乡长。乡里开会的时候，还坐上了主席台，有时候还让讲几句话。张春就觉得得有个副乡长的样子，头发理得勤了，衣服换得快了，吸烟档次提高了，走路的步子也迈得稳重了。
在乡里张春满面春风，可一回到家就犯难了。他老婆原来在县化肥厂上班，前不久化肥厂效益不好停产，老婆也就下岗了。30多岁的妇女找工作不容易，就在家里待着。张春家在县城，开销大，乡里的工资又低，自己在乡里还能蹭顿酒席开开荤，老婆孩子就很少吃肉。老婆和张春商量，要去卖菜，说问过人家了一天能挣30多。张春说，咱大小也是个副科级了，你去问问，现在科局以上领导，有谁的老婆上街卖菜呀！你别给我去丢人了！老婆说，那你这个副科级倒是给我找个好工作呀！张春说，我哪有这本事，我这个副乡长在县里，能跟谁说上话呀？老婆说，这不得了！家里现在就没啥钱了，电话费、电费、水费、有线电视费都快该缴了，到时候缴不上，人家给咱停了，丢人也不小。张春没辙了，就说，随你的便吧，不过，遇到熟人躲着点儿。
老婆是个有心人，从娘家借了800块钱，买了一辆三轮车，就干上了。别说，第一天她就赚了20多。可没过几天，就出事了。张春下班回家，见老婆走路一瘸一拐的。张春问是怎么回事，老婆一开始还不想说，追问半天，才说了实情。原来，老婆贩菜的路上有一座桥，挺陡，一个女人家推一车菜上去挺费劲。这天夜里下了点雨，上桥上到一半的时候又退了回去，车上的菜移了位，车子后倾翻倒，人也摔倒了。张春听了，心里苦苦的。老婆是个好老婆，唉，都怪自己权小挣钱少。
天上不会掉馅饼，老婆在家歇了几天，还是要去卖菜。张春没办法，只好天天起个大早，装着去晨练，在桥边等老婆过来，帮她把车推上桥。好在都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碰不到熟人。
张春心疼老婆，天天起早，慢慢也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一来二去的，和几个喜欢晨练的也就熟了，见面互相都打个招呼。有个人大家都叫他马老师，和张春碰面的时候最多。他说他在县一中教书，又问张春在哪儿高就，张春说在乡里。马老师说，看架势，像个乡领导。张春怕露馅，说就是一般工作人员。
有一天，张春正帮老婆往桥上推车，马老师跑了过来，说，做好事呢？张春吓了一跳，一看是马老师，笑笑没说话。偏偏也赶巧，这时县统战部的小张，这天大清早也出来跑步，他大老远就冲张春喊张乡长。张春是党外干部，归统战部管，跟小张打过一些交道。马老师说，敢情您是乡长啊。张春赶忙说，副的副的，不值钱。马老师说，别这么讲，我看你这个人就比有些当官的值钱多了，看人家妇女推车困难，就帮人家。这说明什么？有爱民之心嘛！张春红着脸，除了会说“哪里，哪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从那天起，张春就中断了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