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文化与人格的分裂 第二人格唤醒方法

   摘 要:贾平凹的《废都》描写了一批不甘心随波逐流的文人知识分子的精神困境,他们艰难地寻找着出路,但又摆脱不了名与利的束缚,结果深陷泥淖,废掉人格,迷失自我。本文就试图从文化与人格分裂的角度阐释“废都”现象和“废都意识”产生的原因。
   关键词:废都;文化;人格;分裂
  
   20世纪西方,诸多的知识分子开始关注人类的终极生存状态。如卡夫卡的《城堡》、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尤涅斯库的《犀牛》、艾略特的《荒原》等都表达了对生存困境和自我身份认同的焦虑。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开始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此时的知识分子犹如时代的弃儿,被世界抛到无望的边缘,他们在“难以承受的虚空里,寻找生活的支点,渴望灵魂与灵魂的撞击,生命和生命的坦诚相对。”[1]但是他们并非能守住心灵的道德底线,也看不见未来的前途,在诚惶诚恐中茫然不知所措。《废都》就是这样一部对知识分子命运和生存状况进行剖析和挖掘的作品。在新的历史境遇中,文化的多元困境和知识分子人格精神失落在他们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一、文化在传统与现代的对峙中分裂
   文化作为上层建筑的表征系统,在《废都》里表现的尤为深刻。昔日千年帝都,今日如此之“废”,首先就表现在文化的颓败与衰退。
   (一)历史与未来
   所谓“废都”,顾名思义,就是指历史上辉煌的王朝都城,如今败落为一片废墟的地方。试想,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文化人,其文化心理的创伤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同时一些传统文化因子在现代生活中得到积点、蕴育,涌动在废都的文化人身上,他们势必会表现出典型的废都文化行为、废都文化精神和废都文化面貌。张亚斌曾经指出:“当我们从文本《废都》出发,拨开废都文化氛围这团迷雾,循着废都人在废都文化隔离机制的支配和阉割下,无意识地走向悲欢离合、生生不息的悲剧命运时我们说,文本《废都》无疑具有文化标本作用,忠实地记录着二十世纪末中国人在向现代化的进军过程中,所遇到的一切来自文化方面的阻力问题,即文化障碍和文化制约文化的问题。”[2]从这点看出,废都文化对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知识分子具有潜移默化的规训能力,不经意间他们已经打上了废都文化烙印。从另一层面上讲,废都现象仅仅是一种文化现象,废都精神是废都现象背后的文化本质,而废都思想才是促使废都精神显现为废都行为的内在力量。
   历史的文化心理是废都人的文化情结,可是作为知识分子的他们无法打开这个结,但又想解开。试图在前进与突围的过程中,确立一种新文化的模式;在传统和现代之间,塑造一个现代文化人的形象;在历史和未来之间,树立一种新的文化价值取向。事实上,“废都”的“突围”注定就是悲剧诞生的过程。在试图解开的过程中,他们滋生了自卑性自恋,无奈性放达,尴尬性焦虑,可以说这种体验,是典型的“文化颓废”,从这方面来看,贾平凹的《废都》具有丰富的“废”文化内涵,从另一角度关照这种“废意识”是在传统与现代、历史与未来的激变中,文化因子也开始骚动起来。
   (二)喧哗与骚动
   西京,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京城,失去了令人神往的威严与秩序,只有盲目混乱、空虚荒芜的欲望。在这座城市里,人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在喧哗与骚动中一步步的沦落。作为显现现代城市文化风光“四大名人”,他们名气很大,或者忙于走穴赚钱,或者擅长临摹名画骗钱,或者醉心于赌博享乐,或者四处寻花问柳。就连与他们有瓜葛的一些人物,上层人物陷于权谋倾扎,下层人物追名逐利,二老板阳奉阴违、中饱私囊,几个女性为虚名,为身份,为情欲,无不借城市这一舞台粉墨登场。城市与人之间,人与人之间,相互涂抹,面目全非。大名人的生活行为和精神世界,让我们看到的是操守的丧失和对于金钱、肉欲、名声的沉溺;各色人等酿造着的是城市及城市文化的颓败与退化。更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废都”举办一个文化节,选择了大熊猫作为节徽。翻过来思考,大熊猫不正是这座在历史中被遗弃的文化古都秩序、权力和文化颓败的最恰切的象征吗?事实上,《废都》中对西京文化现象的真实描写、渲染与刻画,“在客观上反映了处于世纪之交、社会和文化转型时期的当前中国城市文化的面孔”[3]。
   因此可以说, “喧哗与骚动”是我们传达“废都现象” “废都意识”的一种恰当的文化用语表述。“喧哗与骚动”――让我们深切体会到了在现代文明社会状态下,人性所受到的种种文化心理戕害。同时,透过文化的种种迷雾,看到了古老中国文化陷入悲剧性文化境地的历史诱因。从某种程度上讲,废都是一个有深厚历史背景的文化舞台,废都人自生下来就遗传到一些废都文化因子,他们的诞生就注定了他们的被废和毁灭,庄之蝶的名与利、周敏的闯与走、唐宛儿的逃与回、柳月的自由与追求、钟唯贤的气节与爱情、龚靖元的旷达和解脱,一切都因废都深厚的文化土壤而使然。基于以上层面意义,笔者以为,《废都》中废都人的废都精神更具有一种文化悲剧的味道,“喧哗与骚动”可以准确描述、概括目前社会上的“废都现象”、“废都精神”,作为隐藏在这种“现象”背后的文化本质则是废都人式的生命堕落体验。
   二、人格在物质与精神的缠绕中走向决裂
   所谓废都人格,其意则指,曾有过坚定的信念、崇高的信仰、进取的精神和辉煌的事业,而今已败落为颓废、空虚、一无可取的人格精神状态。在废都文化人身上明显体现出了自卑与自恋的矛盾及肉体与灵魂严重分裂的倾向。
   (一)自恋与自卑
   自恋与自卑,是废都中知识分子的一种矛盾文化心态。这种矛盾文化心态,既有对昨天的肯定和褒扬,又有对今天废都的否定和批评;既有对过去历史岁月的文化情感怀恋,也有对现实社会的深刻的文化迷惘和失望。
   《废都》深入描写了西京作为知识分子的四大名人的主体书写。特别是庄子蝶一个近乎自恋癖的古代文人形象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庄之蝶虽为一个文化名人,但却未必所有的女子都会以身相许,将所有的爱欲和情欲和盘托出。这种畸形的,极具牺牲精神的爱,从男作家的心理深处烘托了男性的自恋情结。在《废都》这部小说中,作者刻意的安排一群美貌女子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其貌不扬的庄之蝶转。贤惠端庄的牛月清,风情万种的唐宛儿,调皮亮丽的柳月,善解人意的阿灿,再加上小说中虽一直与庄之蝶斗法打文字官司,但对其始终不能忘怀的景雪荫,以及对其一片痴情的汪希眠夫人,作者让庄之蝶温香暖玉的享受,甚至在其落魄之后,几个女子还不离左右的关心他,这不能不说是作者男性自我崇拜意识的表现。文中几个细节便能说明,柳月结婚前一夜说的话:“那我求求你,明日我就是他的人了,你在最后一个晚上像他唐婉儿一样吗?”[4]这样的柳月,这样炽烈的爱,新婚的前一夜,也不放弃和庄之蝶的一夜欢欲。还有阿灿,“这阿灿肯定是爱过你的。女人就是这样,爱上谁了要么像扑灯蛾一样没死没活扑上去,被火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要么就狠了心远离,避而不见。”[5]痴恋的阿灿知道自己不能和庄之蝶在一起,把自己的身体和真心给了他之后,避而不见。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出,男人的虚伪自尊心和自恋心理通过身边极具献身的女性形象勾勒出来。
   如果说《废都》就是要试图建立一个男性中心的世界,庄之蝶征服了所有女人,确立了自己的男性中心地位。但是从《废都》违反正常事理逻辑的叙述来看,事实上贾平凹对回归男性自身中心地位的构建过程中充满了一种焦灼的情绪,他为了达到中心的重建已忽略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忽略了合乎逻辑的人情物理。在叙写人物的心理上,对于所有男性类群充满了自卑心理。关于男人的自卑心理,也是通过被征服的女性身上体现出来的。江帆也指出:“在小说中,两个女人没有和庄之蝶发生性关系,她们对庄之蝶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类女人。她们都是大学毕业生,景雪荫又是高干子女。庄之蝶只能得到小县城来的唐宛儿、农村来的小保姆、下层人阿灿。”[6] 可以看出,在庄之蝶完全征服的三个女性中,唐婉儿是陕北一私奔者,柳月是陕北来城里打工的一小保姆,阿灿是普通打工者老婆。在今天的话语形态看来,这三人的社会地位在城市中最多用“农民工”或者“打工妹”概括,作为西京的文化名人庄之蝶怎么可以和她们同日而语,恰恰作品中被完全征服的就是这样一些与之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极不搭配的一类女性形象。所以对于这样一种心理,并不是作者要表现一种颓废或宣泄性心理,其根源来源于作者内心深处的潜意识自卑心理,希望重构男人的霸权地位,从而使话语权回归到男性自身。从对比中也可以发现这一点,像景雪萌有背景、有地位、有身份的城里人,即便是名人庄之蝶并不能使她垂涎,最后还败了官司。所以这种自卑心理是通过两类女人,被征服者和未被征服者的女性对比中,凸显男性心底的自卑和渺小。
   (二)灵魂与肉体
   灵魂和肉体始终是一个复合体。《废都》中知识分子文化趣味的堕落和文人良知的悬空,更触目惊心的是,他们身上已没有几千年士大夫文化涵养出来的风雅气节和社会良知,而被人的欲望迷惘了双眼。所谓“四大名人”,精神上皆被各种欲望缠绕,在孟云房身上,这种特点表现得尤为明显。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传统统知识分子置于新旧时代交替或转型的暴风雨的中,使他们身陷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相互矛盾、相互疏离的文化困境中,而找不到精神的依托和心灵的归宿。站在时代的风潮浪尖,既无能力对自己的文化处境作出智慧性批判,也无力救赎正在堕落的灵魂,更无力拯救罪孽深重文化困境。当他们的理想在现实的文化困境中不能实现时,他们才会显得如此疯狂,“性意识”才会显得如此毫无理性。据粗略统计,《废都》总字数40余万,其中赤裸裸写到性的有60余处,且有46处出现“框框”,最多一处删去995字,最少的为11字,总共删去近7600余字。结果,当毫无节制的性行为,再也不能改变集体文化人格、个体文化人格不得不接受行将被废的悲惨现实时,“性”成了至高无上的东西,理性的东西反而成了性的奴婢。肉体的肯定和肆虐终于变成了对人文精神与信仰的深度否定,反过来,却更加强烈地鞭鞑着那些毫无理性的性行为和无休止的原欲望。这种无始无终的灵与肉的斗争,反反复复,永无休止,其结果造成废都人永远的“文化焦虑”人格分裂,精神和肉体开始背道而行。这也注定了“废都”是他们人格和文化探求历程中的痛苦之地,绝望之地,直到有一天,他们死亡了,才实现了肉体和精神汇合。
   在物质环境的大背景下,文化的崩溃、文化传承的断裂使他们感到从没经历过的彷徨和无足轻重,部分知识分子由失落、无奈逐步走向自恋、自虐、沦落,甚至毁灭。贾平凹凭借敏锐的视觉,深刻地感受到了我们这个变革时代部分知识分子的人格分裂和价值失落。贾平凹也曾经说过:“社会发展到今日,巨大的变化,巨大的希望和空前的物质主义的罪孽并存,物质主义的致愚和腐蚀,严重的影响人的灵魂,这里与艺术精神格格不入的,我们得要做出文学的反抗,得要发现人的弱点和罪行。”[7]因此《废都》把一个深刻的命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市场经济的中国,文人知识分子的出路在哪里? 答案众说纷纭。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进行自我角色定位,树立起知识分子的良知和良心。庄之蝶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对自己错误的估价,违背了人的本性,他希望在虚幻中找到寄托,结果自然是希望破灭。龚靖元的自杀,钟唯贤的病死,唐宛儿的失去更是使庄之蝶希望幻灭,无不在说明这样一个问题,只有在文化的多元世界中保持人格的独立、坚固精神价值体系才能获得重生。正如丁帆所言:“一个清醒的知识分子必须随时保持一种‘自救’意识,永远与现存社会保持一段距离,保持一种自我生成的批判向度,这恐怕正是知识分子存在的全部价值和意义所在:既是严肃的‘审判官’,又是神圣的‘布道者’。”[8]只有以这样的心态,才能走出炼狱,在自审和他审中完成对自我形象的重塑,重建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家园。
  
   参考文献:
   [1]胡军.从生存论哲学看人的在世方式――身心关系理论微探[J].新视野,2004年第2期。
   [2]张亚斌.文本《废都》与“废都文化”[J].商洛学院学报,2007年第3期。
   [3]旷新年.从《废都》到《白夜》[J].小说评论,1996第1期。
   [4]贾平凹.废都[M].北京出版社,1993年版,第 461页。
   [5]贾平凹.废都[M].北京出版社,1993年版,第418页。
   [6]江帆.性爱与自卑[C] //刘斌、王玲.《失足的贾平凹》北京:华夏出版社,1994年版,第62页。
   [7]贾平凹.答陈泽顺先生问[J].小说评论,1996年第1期。
   [8]丁帆.知识分子的价值定位[J].文艺争鸣,1995年第5期。
   基金项目来源:贵州师范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重点项目支持成果,(合同编号:研2011004)
  
  (作者单位:贵州师范大学求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