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题:玄幻小说排行榜

  牌 子   省里组织外出学习考察,知道我也去后,张主任打电话,高兴地说要和我结伴同行。   还在机场候机,张主任就悄悄要求组织者,到时安排他和我住同一客房。
  张主任是我们下属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平时常来我们单位办事,一次找我盖章后,张主任一定要请我吃饭。我说:“主任,饭就免了吧,给你盖章那是正常的工作,要是你的材料不符合要求,吃饭我也不敢给你盖。”
  “林股长,你误会了,吃饭跟工作没关系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你不要拒绝我们基层同志的一片心意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赴饭局就有不想和他交朋友,看不起基层同志的恶劣性质了。也是从那次饭局开始,我和张主任从熟悉的陌生人成为哥们。张主任来单位办完事,不急着回去,总是到我办公室坐坐,聊聊天,抽根烟。久而久之,我发现张主任一个秘密,张主任口袋里装有两种烟,一种是好牌子的烟,一种是普通烟。好烟当然是拿来敬人的,没人时便自个抽那种10块钱一包的普通烟。
  才吃过晚饭,张主任便迫不及待地跟酒店服务员打听步行街的位置。张主任说:“去买点特产,出来了,空着手回去,说不过去。”我对逛街不怎么感兴趣,但见他在劲头上,便随着他向酒店外走去。
  我们边浏览陌生的街景边随人流往前走,一年轻男人迎面走过来,快到眼前时,掀开风衣一角,露出夹在腋下的一条中华烟,压低声音问:“大哥,要烟吗?”
  我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张主任却停住了脚步,问:“多少钱一包?”
  “大哥到这边来说。”年轻男人说完,向一处街角走去。
  见张主任要跟去,我忙扯了扯他的衣服,可他却不管不顾地走了过去。
  一看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就知道卖的不是什么好货。怕张主任上当受骗,我也快步跟了过去。
  “大哥,你要是买,15块就好了。”
  “假的吧。”一听那么便宜,我便脱口而出。
  “也不是假,只不过是山寨产品。”
  “假的就是假的,什么山寨产品。”我纠正道。
  年轻男子见我老是抬杠,便不理我,把脸转向张主任,说:“大哥你放心,我们是拿好的烟来仿的,抽起来跟真的味道差不了多少,大哥你抽根试试。”
  张主任看了看递过来的烟,还是叼上了。
  “怎么样?大哥买几包吧。”
  “假的都那么贵,再加点钱,我都可以买真的了。”张主任把烟和话一块吐了出来。
  “是呀,抽冒牌的假烟,还不如抽真的普通烟。”我这话是套张主任说过的观点。那次饭局,张主任打开一瓶长城干红,边逐一给饭桌上的酒杯倒酒边说:“长城干红虽然比不上洋红酒名贵,但绝对真,你们看报道了没有,哼,说不定,假洋红酒还比不上长城干红好呢。”张主任的话在饭桌上激起共鸣,大家七嘴八舌说起假名酒的泛滥,大家都赞同张主任的观点,喝假的名酒,倒不如喝真的普通酒。饭桌上觥筹交错,大家喝得放心,也喝得开心。
  “大哥,我们是拿好烟仿的,只不过换个包装而已,成本也是高的。”
  “10块一包,我买一条,你同意我就掏钱,不然,我去买真的。”张主任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我一听,便迈开脚步,可张主任只是转身而已,身体还钉在原地。
  “大哥,价太低了,我做不来。”年轻男子把风衣合上。
  “12块一包,你要卖就卖,不卖拉倒。”张主任犹豫了一下,下决心似的说道。
  “哎呀,他不卖算了,咱们到别的地方看看。”我想乘机把张主任拖走。
  没想到年轻男子忙满口应允,张主任也掏出了钱包。
  “明明知道假的还买。”我嗔怪道。
  “这烟虽是仿的,但抽起来味道不错,跟真的差不了多少,便宜又实在,值。”张主任喜滋滋地把烟举到眼前瞧了瞧,仿佛拾了金元宝。
  出差回来不久,张主任又来单位办事,在走廊截住同事,边递中华烟边客套:“抽根孬烟。”
  “嚯,这还叫孬烟,那还有什么烟是好烟。”同事接过烟,认真地看了看烟上的牌子,由衷赞道,可是点上才抽一口,眉头不由皱起来,“嗯,主任,这烟好像味道不对,你不会买到假烟了吧。”
  “是吗。他妈的,让他骗了。”我听到张主任冤大头般恼怒地叫了起来。
  故 事
  “不要羡慕别人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其实,风光的只是表面,个中滋味心里自知。”
  不知为什么,他给我们讲起一个婚外情的故事。
  他开头的话倒有新意,现在,家外有家成了不少男人成功的标志,即使平庸的男人也不甘寂寞,如有适合的机会,驿动的心便会按捺不住。
  他的话引起我们的兴趣。
  “有一个男人,40岁这个样子,说有钱吗,也不全对,不是大老财,只不过有几个小钱而已,喝喝小酒,打打麻将,唱唱歌,看起来活得挺潇酒的。孩子上初中,住校了,夫妻失去了聚焦点,家庭生活乏味,握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于是,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说得在情在理,我们有了不少同感。
  “她引起了他的注意,说实在的,她已不再青春年少,但风韵犹存,丰腴的身材,从容的微笑,都让他心醉。他邀她跳舞,舒缓的舞曲,迷幻的舞灯,他们恍如少男少女,不禁升起热恋的温馨。”
  他叙述得很投入,努力将情景再现。
  “他的心一直不甘寂寞,找一个女人填补内心情感的空白。少女的青春靓丽让他动心,但少女的纯情让他担心把控不了局面。他只想喝一杯牛奶,不想牵一头奶牛回家。她的老公在外地工作,这让她跟没结婚的一样,多晚才归家也没人管。”
  他说到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们知道,好戏要开始了。
  “简直是最佳人选,双方都有家庭,没有离婚的负担,只有偷情的快乐,他故技重演,向她献殷勤,还好,年轻时泡妞招式还有效力,他们不事张扬就好到了一块。”   我们知道,那是一种如地火般炫热的快乐,但我们知道故事只是开始。
  “和他好后,她常说,终于没有白活了一回了。他听了,有点担心,但嘴上说,我也是。她常找种种借口不跟老公在一块,她常不分时间、场所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吓得买了一个专用手机卡,一回到家就关了。”
  “他觉得她玩得太过了,便有意疏远她,她到单位找他,装作办事的样子,他感觉全单位的人都在看他。他忙起身往外走,她没有跟他,而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如果他还不和她见面,她就去他家。”
  “他突然感觉到了她的可怕,躲不是长久之计,如何变被动为主动、他决定反将一军,以此吓退她,让她从此没有理由来找他。”
  “他去找她,说,其实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都有家庭了,又不能结婚,长此下去,只会增加痛苦,你要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回去离婚,只要离婚我就和你结婚。”他捕捉到她面露难色,看到她黯然的神色,他心里浮起一丝得意。
  “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来找他,他想,终于可以把这件事了结了。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在老地方见面,她兴高采烈地把一本绿本子递给他,他一看,头脑马上轰的一下,那是一本离婚证。”
  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听着入迷的我们着急地追问:“后来呢?”
  “你们说呢?”他反问我们。
  “嗯,那男的被逼无奈,找机会杀了那个女的。”
  “男的被女的真情感动,也离婚和女的结合了。”
  “不太合逻辑,刚才故事已说明白了,男的想和女的了结了。”……
  他坐在哪里不说话,把故事丢给了我们。
  “他讲得那么真实,会不会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呢?”其实,这才是我们最想问的,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买椟还珠
  “故事是这样的……”
  《买椟还珠》的故事他当然会记得,虽然课文是小学时学的,但那节课老师给了他一个温暖的表扬让他永远难忘这篇课文。
  “春秋时期,楚国有个人得到一颗大珍珠,非常稀有珍贵,为高价钱卖出珍珠,他专门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那只盒子非常漂亮,刻着美丽的花纹,镶着珠粒形状的宝玉,做那只盒子的是香木,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清香,这个人用盒子装着珍珠到郑国去卖,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可价钱贵得让人乍舌,一个便把珍珠掏出来丢给了卖主,抱着空盒子喜气洋洋地走了。”
  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仿佛看了站在课桌后面年少的他,那个时候的他只不过比儿子大两岁而已,时光飞逝,现在,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上有老下有小。
  “这个事故说明了什么呢?”
  儿子拉着他的手,蹦跳着跟他向月饼店走去。
  中秋节将近,大街上满是月饼的广告,报纸、电视、网络也格外关注月饼的包装、质量、价格等问题,月饼成了这一时段的主题词。
  “这个事故说明了什么呢?”他像自语又像反问儿子。
  高中时,一次考试,作文是以《买椟不珠》为话题写一篇文章,他重构了故事,买主见富翁要的不是珍珠而是盒子,立马退还了买钱,拿回来盒子,任富翁怎样一掷千金,坚决不卖,后来,低价卖给一个赏识珍珠的人。
  大学毕业后去应聘时,面试时竟遇了这个故事,“如果你是买主,你从郑国富翁买椟还珠中得到什么启示?”
  “专做木盒子买卖。”
  “恭喜,你被录用了。”
  他是唯一一个当场告知面试结果的。
  多年在外漂泊,并没有构想那样打拼出一片精彩的新天地,突然渴望起机关的安稳生活。
  招考进机关工作后,才发现机关也是一个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记不得是谁说的话了。
  中秋将近了,虽说平时没有什么事麻烦领导,但他还是想表表心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他已有些习以为常。
  “说明那个富翁不懂货,真正好的东西是珍珠而不是木盒子,是不是,爸爸。”
  儿子响亮地回答,歪着头看着他,
  对,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真棒。”他习惯性表扬儿子一句。
  月饼店里有两种月饼,一种是包装好的月饼,一种是散装的月饼,包装好的月饼按盒卖,散装的月饼论斤卖。
  “同样的月饼,怎么包装的卖那么贵?”
  “包装的要加包装钱呢。”
  “那,那来两盒包装的吧。”
  “爸,你这跟买椟还珠不是一样吗?”
  是的,道理差了多,但孩子,不知道买椟还珠还有其他的理由,或许国王正缺一个这样精美的盒子去装他的宝贝,与国土的需求相比,那颗珍珠又价值几何。
  他突然理解了那个郑国富翁,但他不能告诉儿子自己的想法,只能摸摸儿子的头,接受儿子的批评。
  抽烟简史
  教我抽烟的师傅是大刘,那时候,我和大刘还是二年级的学生仔,经常结伴上下学,回家放下书包后又一起去饲牛,最后,连我们两家的牛都成了好朋友,别的牛来欺负我家的小牛时,大刘的公牛便挺身而出,用锋利的犄角把恃强凌弱者顶得落荒而逃。
  一天中午,把牛拴进树荫后,大刘神秘地拉我到灌木丛后蹲下,又不放心地观察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已装得皱巴巴的香烟,兴奋地说:“你看。”我惊讶地说:“你从哪里来的香烟?”“我偷我爸的,咱们抽一下,看什么味。”他把火柴划燃,抖着手把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还没把烟吐出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直流。我紧张地看着他。他咳停了,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吃太大口了。”他抽了几口,把烟递给我,“你也试一试?”我犹豫着抽了一口,没什么感觉,大刘说:“要吞进肚子里,就像吃东西一样。”说着,大刘吞了一口,然后,把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我学他的样子抽了一口,很快便咳得眼泪直流。   抽烟成了我和大刘放牛的最大乐趣,大刘总能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我们兴奋地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感觉就像神仙。我也能把烟吞进肚子不咳嗽,然后,把烟雾徐徐地从鼻孔喷出。
  一次,我去大刘家找大刘,还在门外,就听大刘他爸在打大刘,大刘他爸边打边骂:“你小子胆子大,竟敢偷烟抽,怪不得我发现烟抽得这样快,你还抽不抽?”我在门外胆颤心惊地听着门内的动静,紧张地捕捉大刘说的每一句话。一想到父母知道抽烟后会遭到大刘那样的暴打,心便擂起鼓来。
  还好,大刘是勇士,没把我出卖,但由于大刘他爸把烟管严了,我们只得捡些破铜烂铁卖给挑货郎,瞧村里小卖部人少时,悄悄买几根零烟来抽。实在想得慌,便把干枯的地瓜叶卷起来抽,又辣又冲的烟味呛得我们咳弯了腰。
  到高中时,我和大刘都有了烟瘾。大刘的烟瘾更大,不及时抽上一根,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软塌塌的。为了省钱买烟抽,他甚至每顿饭只有菜没有肉。
  大学毕业后,我和大刘又都分配回县里工作。大刘在机关,我在基层,每次到县城办事,我总要到大刘办公室坐坐,和大刘抽上几根烟才返程。
  大刘一见我,知道我是找他抽烟来了,忙掏出芙蓉王,我戏虐道:“大刘,在机关里工作就是不一样,鸟枪换洋炮了。”大刘陪着笑说:“偶尔,偶尔。”我不管那么多,有好烟就多抽几根。可有一天,大刘露出了马脚,他掏烟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包红塔山也带了出来,见我诧异的目光,大刘尴尬地把红塔山举了举,说:“这个自己抽,那个芙蓉王,怎么说呢,在这样的单位,面子还是要讲的。”
  后来,大刘负责公章那一块工作了。我每次到办公室找他时,他都很忙,他抱歉地递一根烟给我,让我等等。我一看,明明是从芙蓉王烟盒里拿出的却是中华烟。等到盖章的人走了,我问他:“哎,大刘,你去哪里买的芙蓉王,里面装的是中华烟。”大刘不自然地笑笑,说:“咱这级别,抽那么好的烟,人家会议论,打打埋伏,咱兄弟知道就行了。”
  再后来,大刘被提拔了,他办公室常大门紧闭,不是开会就是出去调研,好几次都是如此,我便没了到大刘办公室找他抽烟的热情。
  再再后来,大刘又被提拔了,他更忙了,忙得无暇跟我这等闲人聊天谈感情,我和大刘联系越来越少了。
  本以为从此大刘就淡出我的视线了,可有一天,大刘的消息忽然又闯进我的生活来,大刘因为贪污被抓了,行贿的都是把钱装进烟盒里送给大刘。
  想到大刘在牢里没烟抽,我决定带包好烟去找大刘。
  多年不见,隔着玻璃板,我和大刘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我忙把口袋里的烟掏出来,撕开,还没把烟递给大刘,就听大刘说:“兄弟,我戒烟了。”
  戒了?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手还僵在烟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