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士多店转让【广州士多店与上海亭子间】

  江 冰 中国小说学会秘书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广东省当代文学学会副会长、广州市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评委。曾为文艺评论杂志主编,报纸高级记者。现为广东商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教授,目前主要研究“80后”文学与文化。入选新世纪本领域最有影响的35篇论文,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2011年入选“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
  士多店取自英文“store”的英文谐音。这个说法早期出现在中英文混用的香港,后来引入大陆。称为“士多”,是小杂货店的意思。士多店这个称谓是否广州专用,我没有考证。但依我对广州的经验,这座城市里,它是无处不在,几乎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第一次在广州小住,东山区一带的士多店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只要是成为小街小巷的地方,士多店就是一家连一家,茂盛得就像春风中拂动的柳枝,仿佛瞬间爆出无数个芽苞,即刻舒张,生气盎然——而且始终是这样的自然状态,在这里你可以买几两米,两个鸡蛋,一两花生油。店家不嫌弃你出手小,安静地用塑料袋把那点油装好。街坊老太低头专心地在一个木箱上摆弄着玲珑的鸡蛋,原来那里有一个圆孔,里面装着一个普通灯泡,鸡蛋在灯光下呈现不同的光影,以此判断它们的新鲜程度。内地来的我当时很惊讶,除了这个方式新奇外,就是士多店老板的随意和安静——不怕烦,一根针的生意也做,和和气气,聚沙成丘。
  十多年后我来广州定居教书,第一次给大学生做问卷调查,有一道问题:毕业后你最想从事的职业?居然有相当数量的本地学生答曰:开一家士多店。我当时又被“惊到了”!士多店——真是广州文化、广府文化的一个标志吗?其中又蕴含怎样的文化经验呢?重商的价值观?不张扬不求大、务实的生活态度?瞧瞧我住处楼盘广州人士多店的对联,上联是:良心交易广生财,下联是:善性经营多得利,横批:货如轮转。里面有传统道德的良心善意,有民间祈福的气息,透着一分随遇而安,一分恬然淡定,店主人两口子也是面目慈祥,不急不躁,安静地卖他们的杂货。墙外有外地人打工者的租房,也有对联值得一提,因为恰好构成对比反差,上联是:一年三百六十日,下联是:没有一日不想钱,横批:思钱想厚——红纸黑字,字迹潦草,句子谈不上工整,但心意直白,焦虑跃然纸上。回想广州人的生活态度还真有点小富即安,经商可以从小处做起,那态度就是“润物细无声”一般地自然、一般地恬淡、一般地与世无争——那滋味还得细细品,一言难尽啊!可惜我们在文艺作品,尤其是广东小说中难以见到关于大量存在的士多店的描写。
  再说亭子间。
  亭子间属于上海方言,指上海等地旧式楼房中的小房间。一般位于灶披间之上、晒台之下的空间,高度二米左右,面积六七平方米,朝向北面,大多用作堆放杂物,或者居住佣人。狭小、阴暗,是石库门房子里最差的房间。前年我去上海新世界、田子坊等处,充分地领略了上海人做生意的本事,就旅游业来说,他们真是把石库门老街做得风生水起,做得人流如涌,做得遍地黄金。我在新世界酒吧街的尽头,买了20元门票参观了石库门博物馆,规模不大,两座高档次的石库门洋楼打通,加上花园,里面专门介绍了大多租给外来移民,主要是小文人居住的亭子间,介绍文字里多次提到鲁迅。看来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有一批文人在亭子间里“讨生活”,生活很焦虑,衣食无保障,却也留下许多文字的描写、文学的叙述。
  亭子间里的生命状态显然与广州士多店的淡定恬然大大不同,这与两座城市的文化气质不同有关。其实,广州与上海两座城,近代有许多相近之处:都是靠海的大港口,都有浓郁的西洋风,都有跨文化交流的摩登时尚,但为什么终究还是大不同?回到文化艺术,回到叙述描写,为什么上海的文化艺术描写蔚为大观?为什么这方面的广州却是相形见绌?从亭子间走出来的文人有一种对上海的迷恋,享用士多店的广州人却少了一分冲动,其中缘由何在?一句随意,一句淡定就可以交代了吗?士多店啊亭子间,你们之间又有何种关联何种不同呢?纸短话长,期待读者诸君与我一道慢慢思量。
  本期专栏头一篇是唐亚琪的人物采访,对象是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程美宝女士——香港人、牛津博士。程教授话语里透着学者睿智,以及一份久居广州的乡情,她的特殊身份,使我们对广州有了别一样的认知。作家于央将目光对准广州城中村,对准居住其间的“蚁族”,拳拳之心,悠悠之情,溢于言表,也算是对于当下城市的一份人文关怀。粤语是广州以及广府地区方言,通行于两广、港澳、海外华人聚居地,全球约有1.2亿人讲粤语。作为岭南作家,能以粤语入文,以粤语写岭南人、岭南事、岭南情,是令人神往的写作行为。王少瑜教授对此进行了有益的探讨,我们期盼作家和学者的共同努力——不但让粤语入文,而且让她“活”起来,“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