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权力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就如同一件魔衣,同样是一个人,穿上了这件魔衣后,这个人马上就神采飞扬,就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 比如一个小喽�,长得鼠眉獐目,歪瓜裂枣似的,见谁都要点头哈腰,谁见了他都忍不住要踹他两脚。但是有一天,他忽然发迹了,坐在了黑社会老大的交椅上。过去那些人就会忽然发现,那个人忽然变得器宇轩昂,天圆地方了,该轮到他们对他唯命是从、点头哈腰了。即使他一高兴踹他们两脚,他们不但会认为是应该的,而且还感觉那是一种待遇和享受。
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事情。天还是原来的天,地还是原来的地,人还是原来的人,坐在了权力的宝座上,整个世界忽然就变样了,颠倒了。
二
权力是有魔力的,一如毒品,一旦沾上之后,人就很难戒掉了。
中国历史上为当皇帝不惜弑父的就有四人:南朝后宋的刘劭杀了他爹宋文帝刘义隆,北魏帝国拓跋嗣杀了他爹道武帝拓跋�;后梁帝国朱友�杀了他爹神武元圣皇帝朱温,还有就是历史上以残暴荒淫著名的隋炀帝杨广了,为了早点儿当皇帝,他生生把重病的亲爹隋文帝杨坚活活饿死,还不惜把三个兄弟全部杀死,比后来的李世民还厉害。
以后的皇帝尽管比前面几位差了点儿,但为了争夺和保卫皇位所用手段的卑鄙和残暴,一点儿都不比他们逊色。比如,武则天可以亲手掐死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可以把自己的儿子赐死;比如,朱棣可以把自己的亲侄子赶下皇位,并以将其斩尽杀绝为快事;还比如,雍正皇帝无论亲疏,把十几个兄弟或者流放千里之外,或者干脆幽禁和赐死,让他们没有任何争夺皇位的可能。
权力就是这样,没在位的时候,朝思暮想,耳热眼红,恨不得在位者马上完蛋,腾出位置。实在不行就逼宫,比如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或者干脆就杀父弑兄,如上述的几个混蛋皇帝;或者发动政变,阴谋夺权,比如朱棣;或者另立山头,面南称王,如张献忠,看到难兄李自成在北京称帝,就在四川也做起了土皇帝。
而坐上了龙椅呢?那日子也不好过。他整天要提防着众多觊觎的眼睛,要对付那些造反者,那些不听话的王公大臣,那些暗地里使坏的小人。所以皇帝没有亲情,因为每个兄弟都可能是他皇位的争夺者;没有朋友,因为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向他要钱要权的不轨者、潜在的威胁者、未来的掘墓者。所以,皇帝连睡觉都要睁着眼。所以,皇帝没有几个长寿的,不仅仅是三宫六院的女人们吸干了他的精血,更主要的是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们没办法安静下来,平静下来。
三
权力是一种场,也就是说,权力的荣耀或者快感是要通过造势显示出来的。
比如,当皇帝就要高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让大臣们三拜九叩,匍匐在地,口呼万岁,自称奴才,甚至不能抬头一睹龙颜,才能显示出皇帝的尊贵。就像现在的官员们,在挺大的办公室里,弄一个挺大的办公桌和老板椅,在那里一坐就显出了派头。
比如,皇帝出行,动辄就是数万人的随从,皇帝身边的太监和警卫人员就不说了。看过一个清朝皇帝出行的记载,仅仅是伺候他穿衣、吃饭、出恭的太监就有数十人。一个人出行,即使他是一个皇帝,需要那么多的人伺候吗?我的答案是不需要,但是皇帝需要。因为不这么造势,就显不出他是皇帝了。
“势”就是造出来的。同样是皇帝,末代皇帝的命运就好不到哪里去。比如汉末的献帝,明末的崇祯,清末的宣统。汉献帝被曹操挟持后,几乎是被幽禁起来,每日战战兢兢,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唯恐哪一天曹枭雄的刀子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了,最后郁郁而终。崇祯帝听到李自成的炮火时,急忙到金銮殿亲自击鼓,只有一个太监应声而来,以前那些趴在地上磕头的大臣都各自保命去了――那种势造不出来了,大明朝的江山也就在他的手里断送了。
四
莎士比亚对于金钱有几句经典概述。他说:金子啊,黄灿灿的金子,你可以使老的变成少的,丑的变成美的,黑的变成白的,错的变成对的……
其实权力也有同样的功能,并且比金子有过之而不及。
权力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这些战争狂人,不但将自己的国家卷入战争的旋涡,也使得世界为此而饱尝炮火硝烟、刺刀马蹄的蹂躏。不但使数千年的文明古迹毁于战火,而且数千万人的生命被无情屠戮。
权力同样可以造福于人类。大禹治水,西门豹治邺,李冰修都江堰,文景之治时的轻徭薄赋……只要当权者心里真正装着百姓,权力所掌控的各种资源,确实可以为更多的人带来福祉。
但遗憾的是,权力具有天然的膨胀性和向恶性。孟德斯鸠说:“一切有权力的人都会滥用权力,这是千古不变的经验。”只要缺乏足够的约束和监督,任何权力都会导致独裁、霸道和腐败。就像癌变的细胞,不断吞噬健康的细胞,侵占更大的生存空间,寻求更多的利益;更像失控的野马,在文明社会的大街上横冲直撞,践踏正义和公平,践踏其他人的价值和尊严。
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法律约束权力。美国前总统布什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的经典作品,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把权力关进了笼子里。”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所以,古今中外成功的吏治经验就是规范权力、约束权力和限制权力。将权力关进笼子里,进行有范围、有条件、有框架的依法行政,而不是任由权力缺乏约束。否则,癫狂的权欲,只会危害社会,破坏和谐、摧毁法治,绞杀公平和公正。